阿素抿唇笑笑,柔声替阿灵说着好话,“殿下,阿灵也是替殿下担心。”
“好啊你们。”公仪音睨她们一眼,“居然联合起来游说我。说,父皇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还是秦肃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阿灵露齿笑笑,凑近了一些神神秘秘道,“殿下,您今日想也不想便回绝了陛下,莫不是……”她挑了挑眉,看着公仪音笑得古灵精怪。
公仪音眉梢一扬,伸手挠了挠她的腰间,“你这丫头,胆子愈发大了,居然敢取笑我?!”
“殿下殿下,婢子不敢了,您就饶了阿灵这一回吧。”阿灵最是怕痒,被公仪音这么一挠,忙扭着腰求饶。
一时间,车内笑声不断,飞出了车厢外,飘荡在寂寂夜空中。
车后,隐身于黑夜中的宁斐听到这银铃般的笑声,一贯清冷的面容变得柔和,嘴角不由自主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容。月光下,他的眸中似有无数流光闪过。
月色如练,云淡星明,人间光影幽暗。
*
第二日,公仪音早早到了延尉寺,却不见秦默,不由心下好奇。
秦默一向来得早,今日居然不在衙中?
“荆兄,九郎呢?”公仪音看向凭几后的荆彦,好奇道。
荆彦合上手中的书卷,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语气中带了丝酸意,“九郎九郎!无忧,你一来便问九郎,连声招呼也不同我打,你这厚此薄彼也太明显了吧?”
公仪音脸红了红,轻咳一声道,“荆兄,早……早上好。”
“好了好了,瞧你这一脸幽怨兮兮的神情,不知道的,还当我欺负你了呢。”他起身走到公仪音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可吃过早饭了?”
“不曾。”公仪音摇摇头。早上惦记着瑶瑟之事,随意拿了些糕点准备在车上吃,不想车上补了一觉就给忘了。
“不曾最好。”荆彦唇角扬了扬,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吧。”许是有了前几次经验,他这次下手倒挺轻的。
公仪音还没来得及咀嚼他那话的意思,见他抬步便走,忙快走两步跟上他的步伐,好奇道,“去哪?”
“带你去见你心心念念的九郎啊。”荆彦大大咧咧应了,大踏步朝外走去。
片刻过后。
公仪音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秦默,幸灾乐祸的荆彦,还有笑得慈眉善目的仵作罗老头,禁不住想咆哮出声。
谁吃饱了撑着大清早就来义庄啊?!
难怪方才荆彦问她有没有吃早饭,这要是吃了,还不得全数吐出来?这么一想,似乎嗅到空中的尸腐之气似乎愈发浓了。
公仪音狠狠瞪了荆彦一眼,从袖中掏出帕子系在耳上将口鼻捂住,总算是减轻了一些阵阵袭来的恶臭,给自己的胃创造了一些喘息的空间。
荆彦看着她“嘿嘿”笑两声,一摊手道,“无忧,你可别怪我,是九郎叫我带你过来的。”
公仪音看向秦默,苦着脸道,“九郎,怎的大早上就来义庄?”
秦默看着她眉眼微弯,唇边带着浅浅笑意。他今日穿了件雨过天青色的广袖袍衫,袖口和衣襟处绣密密墨竹,清逸俊雅。那笑容,似春风拂面般清爽,让公仪音胃里的翻江倒海之意总算消散了些。
“如今天气愈发炎热,瑶瑟的尸体又在水中浸了许久,耽搁不得,得趁早检查。”他语声清淡地解释。
公仪音不动声色地朝他靠近了些,闻得幽幽寒竹香袭来,被熏得昏头涨脑的感觉才减轻了几分。
秦默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没有出声。
“罗老头,瑶瑟的死因是什么?”荆彦没有发现他俩的“眉来眼去”,看向一旁的罗老头问道。
“你们过来看。”罗老头神色自若地咬着手中的春卷,对着几人招招手。
公仪音佩服地看着面色不变的罗老头。这种情况下还能吃得下东西,心理素质实在太强大,真乃神人也!
罗老头将春卷三下五除二消灭干净,取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指着瑶瑟尸体脖子处那道细细的伤口,“死因就在这,一剑封喉。”
说完,从几案上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才算完成了他的早饭。
秦默神色冷峻,一眨不眨地盯着伤口处,眼中一片幽深。
罗老头将茶水咽下,接着道,“看这尸体的肿胀程度,大概在水里泡了四五天。凶手应该是将人杀死后便立刻抛尸沟渠中了。死亡时间,据我初步推断,已经死了五日之久。”
五日之久,也就是说,瑶瑟在从延尉寺回去的路上就被人杀害了。
“伤口上可能看出什么?”秦默问。
罗老头摇摇头,“看这伤口形状,就是把普通的剑造成的。而且尸体泡的时间太久,伤口上很多线索都被水给冲走了。”
看来这就是凶手为何要抛尸河中的原因了——尽可能毁灭证据,以免他们从伤口和尸体上查到些什么。
公仪音有些不解,侧头看向秦默,“九郎,如果瑶瑟几天前便被抛尸,为何昨日才发现她的尸首?”照理说,城郊一带的地方秦默应该是派了人重点搜索的。
“我们在沟渠中还发现了一段绳索和一块大石头。”
公仪音恍然。原来凶手一开始将石头绑在了瑶瑟身上,尸体沉到了水底。后来在水中泡久了,麻绳松动石头脱落,瑶瑟的尸体这才浮了上来。
她的视线落在瑶瑟脖子上的伤口上,好奇道,“九郎,一剑封喉是不是对武功的要求很高?”
秦默摇摇头,“并不尽然。瑶瑟本身没有武功,若凶手趁其不备,只需稍微懂点武功,便能成功得手。”
公仪音一听,心中燃起的几分希望登时灭了下去。本以为一剑封喉必是高手所为,可照秦默这个说法,只要稍懂武功之人便可,如此一来,凶手的范围还是没有缩小。
她想了想,又问,“昨日沟渠里找到的那颗东珠,可查到线索了?”她从父皇那里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希望秦默这边能有收获。
秦默“嗯”了一声,神情清淡如松间流水,“当时东海郡进贡的那批东珠,上等品赐给了宫中诸人,中等品则赐给了部分朝中官员。”
看来,昨日安帝并没有记错,这中等粉色东珠的确到了朝中官员手里。
“那……那部分朝中官员的名单,可能查到?”公仪音急急追问。
“当时安邑县贪污案告破,主上龙颜大悦,赏赐了相关办案人员诸多珍宝,徐州东海郡进贡的淡粉东珠便是其中之一。”
“这么说,我们只要能找到当时办案人员的名单,便能将嫌犯的范围缩小了?”公仪音闻之眼前一亮,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了翘。
秦默微微颔首,“办案人员的名单,吏部那里应该有备案。”说完,他微蹙了眉头,目有沉思之意。
公仪音识趣地不去打扰,目光看回到瑶瑟的尸体身上,以期还能发现什么。
突然,她的目光在瑶瑟尸身的腰间定住,眼眸中一缕疑惑。
荆彦转头正要同她说话,瞥见她眼中狐疑的神情,改口问道,“无忧,怎么了?”
公仪音摇摇头,嘟哝着道,“真是奇怪。”
“哪里奇怪了?”荆彦知道公仪音经常会发现一些旁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追问道。
公仪音伸出手,指了指瑶瑟腰际佩戴着的香囊环佩,“你看看这。”
“不就几个香囊吗?”荆彦仔细盯着看了会,不解道,“我没瞧出什么可疑之处啊?”
公仪音看向他笑得狡黠,“荆兄,借你帕子一用。”
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眸光,荆彦本能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一边慢吞吞地去掏自己的帕子,一边道,“你怎么不用自己的?”
公仪音指了指自己的面颊,“我这不是在脸上蒙着么?”
“真是矫情。”荆彦嘟囔了一句,还是将帕子递了过来。
公仪音“嘻嘻”一笑,接过帕子包住手,将挂在瑶瑟腰际的一个系着玉佩的妃色绳结解了下来,在几人面前一亮。
“这是什么?”荆彦不解,“不就是一块普通玉佩么?”
公仪音浅笑一下,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玉佩是普通玉佩,可这玉佩上打的结环可就不一般了。”
荆彦凑近瞧了瞧,仍是疑惑,“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来。”
公仪音看向秦默和荆彦,轻笑,“不知九郎和荆兄可听说过同心结?”
“同心结?”荆彦惊诧出声,显然不曾听过。
“那不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么?”秦默瞥她一眼,淡淡出声。
本朝民风开放,若是女子有了心仪之人,便会亲手编一个同心结,系上珠玉环佩等物送给心上人。她心仪的男子若是接受了,就说明两人是两情相悦。而男子将同心结带在身上,就等于间接地向其他女子表明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也能挡掉许多不必要的桃花。不过因为这样行事颇有些大胆,自诩清贵的士族女子自然不屑,因而也只在寒族女子间小范围流行。
至于公仪音为何知道,那就得得益于她有个好奇心旺盛又成日叽叽喳喳的女婢阿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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