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音扭头望去,是款款行来的叶衣衣。
看清公仪音的面容,叶衣衣脸上神色怔住,神色古怪地打量了她几眼,“重华,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在洁白木槿花海的衬托下,公仪音被炭粉覆盖的面容,似乎显得更加黑了。
“皇表姊。”公仪音这会情绪不佳,并未多说,闷闷地唤了一句。
叶衣衣是聪明人,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大概,看一眼高台之上的宫殿,“秦九郎在里头?”
“嗯。”公仪音应了,顺手摘下一朵木槿花把玩着。
“别摘!”叶衣衣小声惊呼,却已经迟了,那朵纯白木槿已然躺在了公仪音的手中,微风轻拂,花瓣微颤。
公仪音心中微诧。
叶衣衣向来是沉得住气的性子,她不过是摘了朵木槿花,怎么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
“为什么?”公仪音轻捻着手中木槿,语带不解。
“快扔了吧,别叫人瞧见了。”叶衣衣急急道,见公仪音直直地看着她,一副不得到解释不罢休的模样,她这才含糊道,“木槿是母亲最喜欢的花朵,若是被她看到你如此随意采撷,定会不高兴的。”
公仪音仍有疑惑,本想再问,叶衣衣却急急转了话题,“秦九郎来此,可是为了温良禹在牢中死亡之事?”
“你知道了?”公仪音有些许意外,挑眉朝她看去。
温良禹死于牢中的消息被严密封锁,长帝姬在府衙中插了人,知道这消息并不奇怪,可叶衣衣又是从何得知?要知道,便是容蓁蓁,听到这消息时也诧异了一瞬,说明她原本并不知情。
这就奇怪了!一个不受宠的宗姬,消息竟比她得宠的阿姊还要灵通。公仪音意味深长地瞟了叶衣衣一眼,看来自己这皇表姊,比想象中还要深藏不露些。
“怎么死的?”叶衣衣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上吊。”公仪音并未细说,只道,“现在一切还不明朗,所以才来长帝姬府了解情况。”她顿了顿,睨了叶衣衣一眼,“表姊,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衣衣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神情寡淡,身形在大袖长裙下略显单薄,“听说母亲又发脾气了,府中管家请我前来收拾残局。”
看着她清丽雅致的五官,紧抿的唇瓣,悠远从容的眼神,公仪音有些微唏嘘。
明明是一母所生,她同容蓁蓁的命运轨迹,却是如此的不同。一个锦衣玉食天真浪漫,一个却要早早地背负起生活赋予她的重担。分明容蓁蓁才是长姊,可叶衣衣身上,却多了几分容蓁蓁没有的从容沉稳。
这样截然不同的气韵,使得原本五官有七分相似的两人,变得清晰可辨。
她收回目光,浅浅一笑,由衷道,“辛苦表姊了。”
风过,吹动叶衣衣腰间系着的长长轻纱飘襳,遮住她大半的容颜。阳光逆照下,变得有那么一瞬间的模糊和不真实。
叶衣衣轻轻扯下那遮住视线的飘襳,抬头看到台阶高处出现一人的身影。
见她视线定格在高阶之上,公仪音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是秦默,不由心下一奇。
居然这么快就谈完了?
秦默衣衫轻摆缓缓行来,下了最后一级阶梯,看向叶衣衣,唇边含笑,“初云宗姬。”
叶衣衣微微颔首,回以一礼。
“无忧和宗姬在聊什么?”秦默淡淡看了公仪音一眼,眼中有水波隐隐流动。
公仪音眨了眨玲珑杏眼,笑笑道,“初云宗姬问了些关于轻絮案子的事。”
“哦?”秦默一挑眉,“宗姬还有什么想问的么?若没有的话,我们该回延尉寺了。”
叶衣衣摇头,微微一笑,“我送送你们。”
岂料没走多远,又见一人朝这边而来,公仪音眉头一皱,狐疑地望向叶衣衣。
叶衣衣唇角一缕嘲讽的笑意,语声平静道,“北羽,府中郎君。”
又来一个面首?
公仪音心中啧啧称奇,抬眼好奇地朝来人望去。走得近了,公仪音才看清,果然又是名容色俊美五官精致的郎君,眼尾处一颗小小朱砂痣,仿若春花雨露般清艳。行走间气韵翩然,比之温良禹的柔美,他似乎要硬朗些许。可不知为何,公仪音总觉得他有几分面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
那唤作北羽的男子行到跟前,朝叶衣衣行了个礼,“北羽见过初云宗姬。”目光在叶衣衣身后的秦默和公仪音身上一扫,“不知这二位郎君是……?”
“延尉寺查案使君,寺卿秦默,行走宫无忧。”
北羽眼眸蓦地一亮,“可是秦氏九郎?久仰久仰。”
秦默笑笑,示意他客气了。
叶衣衣自从见到北羽起,面上便是那副无悲无喜的神色,此时依旧面容淡然,泠然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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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审讯
北羽垂了眼睑,眼中神色看不分明,只听得他温润的声音响起,“北羽听说殿下心情不大好,想看看有没有能尽绵薄之力的地方。”
叶衣衣没有出声,侧目看了秦默一眼。
秦默会意,淡然开口,“方才我出来之时,长帝姬似乎准备歇息了。”言下之意便是,你现在过去,也只会吃闭门羹。
北羽诧异抬眼,“九郎是来找殿下的?”
秦默点头。
叶衣衣冷冷补充,“温良禹死了。”
“什……什么……?”北羽瞳孔一缩,蓦地朝叶衣衣看去,不可置信道,“怎么……怎么会死了?”
叶衣衣似乎心情不大好,神情微凝,冷冰冰道,“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这些都是秦寺卿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母亲现下心情不好,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北羽语气微滞,顿了顿,才垂首应了声“是”,躬身道,“那北羽先告退了。”说着,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秦默收回落在北羽身上的目光,若有所思道,“宗姬似乎不喜欢他。”
叶衣衣轻笑一声,语声淡漠若冰玉相击,带着沁人的凉意,“换作是秦九郎,能对自己母亲的面首喜欢得起来么?”
秦默抿了抿唇,眼中一抹兴味,不再出声。
公仪音眸色微闪,想起前世的记忆。传言,叶衣衣的父亲亦是长帝姬的面首,似乎从前还颇为得宠,后来不知为何惹恼了长帝姬,就……再也不曾在府中出现过。
只是她父亲为何消失?又去了哪里?却无人知晓。这也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皇室秘辛,渐渐掩埋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
行到府门处,叶衣衣脚步顿住,轻笑道,“我就送二位到这了,关于温良禹的事情,若有了任何进展,烦请二位派人来府通禀一声,也好让母亲稍感宽慰。”
“这是自然。”秦默行礼谢过,目送着叶衣衣进了府。
两人依旧乘来时长帝姬府的车撵回延尉寺,上了车,公仪音耐不住好奇,眨巴了眼睛看去,“九郎,长帝姬怎么说?”
“我将认罪书拿给了长帝姬看,她说信上字迹虽然初看像温良禹的,但仔细一瞧,还是会发现些微差别。”
“看来凶手的确费了一番苦心。”公仪音沉思。
“长帝姬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说话时一直神情恍惚。她见到认罪书时,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道,温良禹不可能是杀人犯。”
“依九郎看,长帝姬是否真的对温良禹用情至深?”公仪音对这一点,一直心存怀疑。
“难说……”秦默摇摇头,“长帝姬府中郎君无数,若说她会对一个人用情至深,似乎夸张了些……”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眸中一抹沉远之色。记忆中,似乎很多年前……。
很快,他收回思绪,看向公仪音接着道,“不过,长帝姬对于温良禹的态度,的确有些不一般。至于这个中原因,恐怕还值得细究。”
“那九郎觉得,凶手有没有可能是长帝姬?”
“不大可能。”秦默否定了这个猜测,“方才在殿内,长帝姬身上流露出的悲伤哀恸不似作伪,她是真心因温良禹之死感到伤心难过。”
“既然如此,长帝姬为何任由温良禹待在牢中,对他不闻不问,甚至从未去看过他?”公仪音微微偏了头,有些不解。
“大概……是爱恨交织吧……”秦默语气微有慨叹之意,只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他的目色清浅,似乎一眼便能望到底,然而细细看去,又只探得一片幽深。
“恨他背叛了自己?”公仪音猜测着道。
“嗯。”秦默随口应了,没有细说。
“那现在怎么办?”见秦默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公仪音识趣地说回到了案子上。
“回府衙,将昨夜当值的人仔细审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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