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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 (池灵筠)


  “皇上要去哪里?”
  “去……”我要去哪里,没了齐安,都不知道要怎么瞒过去。那几名护军大概也被母后拿住了。我便是孤立无援,连宫门都出不去。
  怎么办呢?如果丝绦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该怎么办呢?
  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发呆,预想糟糕的场面。惶惶不安,甚至能想到她恨我的目光。
  我能不要命地去救她,却不能阻止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上天会如何安排,我怎么知道。
  
  母后来了,她叫所有人都退下,只和我面对面地坐在御书房里。
  很久以前我们也这样坐着,她教我忍辱负重、韬光养晦。
  母后的眼眶是通红的,已经哭过了,她向来不在我面前哭。只会坚强地抬着头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母后抬手用手绢蹭了蹭鼻尖,慢慢说:“皇上,不是哀家心狠,那样一个令皇上连命都不要的女子,留不得。”
  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能说,一旦开口为丝绦求情,她必死无疑。难道我只能这样徒手旁观,直到母后派去的刽子手将她鲜血淋漓的头颅抱回来给我看?
  我喉咙里有东西在往上涌,想呕。
  很久没有这么害怕的感觉了,在我奋不顾身救丝绦的那一刻也没有这么害怕。我害怕尸首、鲜血还有大火。
  我用极平静的语调对母后说:“不过是个女人,朕不缺,也不稀
22、孔雀蓝-2 ...


  罕。”
  “真不稀罕,怎么会为了她忘掉自己的身份?”
  我一手用力掐住另一手的虎口,冷静答道:“朕没有忘,救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好一亲芳泽。从前时常与父皇和察德在冰上游玩,自然知道哪里有危险,遇到危险该如何。”
  母后蹙眉看了我一会,不知在想什么。
  我镇定自若起身,说:“饿了,不如母后与朕一同去用膳。”
  “也好。”母后敛去了情绪,表情也波澜不惊。
  我们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已经习惯了不去探究对方的心思。
  




23

23、孔雀蓝-3 ...


  一到晚上,风声不止不休,偶尔听见一团雪从树枝上落下来的声音。
  从未知的高度落下来,砸得我的心发慌。可能我又祸害了一条人命。这么多年,因我而枉死的冤魂再多一个也不算多,下了地狱之后,他们都会报复我,让我不得超生。
  帐子里如嫔睡得很熟,鼻息声一起一伏。而我在黑暗中独坐至子时,手里揉着那条绣着青花的丝绢。
  母后同样没有睡下,正在慈宁宫里等着消息。子时的更声一过,她派去的人回来了。我却不知道结果是怎样的,她不会告诉我,我也不能去问。听闻她睡下之后,我命人去请了母后的心腹来问话。
  那位参领姓塔塔,从我记事起,他就在父皇身边,父皇驾崩后,他一直保护母后。他每次拜见我都低着头,谨慎小心。
  我没有勇气开口问,怕问了以后他也不会说实话,他那么听母后的话,即便丝绦没事他也会骗我好叫我死心。我就那么愣愣看着他,不发一言。
  “皇上,微臣该死。”他抱拳说道,打破了沉默。
  “怎么该死?”
  “无论微臣怎么说,都犯了欺瞒之罪。”
  是啊,他若照着太后的意思说,就是欺君;若是把秘密泄露给了我,就是对太后不忠。这样两难的选择,他怎么选都是死。
  不过他是聪明人,什么都没说就已经把消息透露给我了。
  如果丝绦真的被暗杀了,他不会陷入两难的选择,直接把实情禀告给我便可。
  我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笑逐颜开问:“我母后怎么样?”
  “已经睡下了。”
  “好了,你回去吧,明日我去给太后请安。”
  “是,微臣告退。”
  宫门悄悄打开,又悄悄关上,烛火摇了摇,最终被我吹灭了。
  将丝绢仔细地收起来,放在枕头下,想着明天如何同母后周旋。既然没杀她,或许抓起来了,或许赶出去了,我一定能找到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
  
  将近午时才去慈宁宫,母后叫乳娘把玲珑抱来了,皇后也在。
  或许是受了骨肉分离之苦,皇后消瘦了许多,锐气大减。她不言语的时候与母后的神情很像,我看着有几分心疼。
  碍于皇后在这,我不好问昨夜的事情,只陪着母后说了会话。其实我一早就去看望了伤重卧床的齐安,从他手底下找了可靠的人出去打听。来母后这也就是探探口风。
  在外候着的小应子进来通传:“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熹阳殿邱公公求见。”
  我瞥了他一眼,齐安受伤便只能带着他,偏偏是个不上道的孩子。熹阳殿是个禁忌,若那边真出了事,也要悄悄来报,我再私下去处理。这样叫所有人都听见了,岂不是要大张旗鼓?
  我对母后说:“也有许久没去了,朕不如
23、孔雀蓝-3 ...


  过去瞧瞧。”
  皇后忍不住插嘴问:“熹阳殿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也去瞧瞧。”
  母后拉着她的手道:“别去,晦气。”
  皇后似懂非懂,望了我两眼,转身去抱孩子了。
  
  出了慈宁宫,冷风扑面。
  熹阳殿的邱公公迎了上来,叩头道:“皇上,晋国公病危,恳请皇上开恩请太医去诊治。”
  “起来。”我步子迈得很大,甩下他往前走,一面说,“朕即刻带太医去探望。”
  “谢皇上!”邱公公大声谢恩。
  冰雪有消融的痕迹,薄了许多,也容易湿鞋子。
  我拣干净的地方走,靴子仍然沾了雪水,心里烦乱。
  晋国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其实在外人眼里,晋国公是前朝的末代皇帝司马缇。但我们皇族的人知道,司马缇当年被摄政王凌虐至死,为避免汉人因此造反生事,众人密议以假换真,对外宣称司马缇已主动退位,接受晋国公的册封,从此被软禁深宫。
  实际上,如今被囚禁在熹阳殿的晋国公是一个犯了军规的将领,但后来留他一命叫他假扮司马缇。多年来,因为他的存在安抚了民心,皇室也不曾亏待他。
  也是因为这个,长兴公主才可以撑这么多年,盼着今生还能与自己的父皇见面。可惜,她不知道她早已是孤苦伶仃,世上再无亲人。
  熹阳殿的人早认定了他就是司马缇,他也一直安分守己,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加上守卫森严,外人见不到他的模样。倘若这回真病死了,入殓时必定有汉臣在场,如何才能瞒过去。
  
  熹阳殿地处在禁苑中心,层层守卫把关,外人难以进入。
  一行人径直往宫门里去,庭院里空无一人。寝殿的门上挂了沉沉的锁子,侍卫打开了之后我们才能进去。进了寝殿,才看见明黄床帐外头跪了一地宫女内侍。
  悲悲戚戚的哭声在半明半昧的灯光下若起若浮。
  我一进去,众人朝我跪着叩头,我赶紧叫他们平身,给御医让道。得知我请了御医来,他们非要再跪一次叩谢我隆恩浩荡。我真不想有人哭哭啼啼跪在我面前,好像哭灵一样。
  我静静坐到一旁去,一时想起丝绦、一时想起葬礼怎么办、一时又想起长兴。
  思绪太乱了,许多画面在我脑海里掠过,不知道怎么才能停歇。
  御医检查过之后出来回禀:“皇上,晋国公是积郁成疾,经年累月憋坏了,倒不至于病危。”
  我仰面舒了一口气,“那就拜托太医为晋国公好好调养罢。”
  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说的病危,弄得我六神无主。
  底下稀稀拉拉的哭声都止住了,个个面露喜色,又朝我叩谢。
  “既然没有大碍,朕改日再来探望。”我迫不及待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地方。跨出门槛时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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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上那把锁,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被禁锢一生失去自由,也难怪积郁成疾。
  
  这一整日都行色匆匆,回了御书房还觉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母后那里我迟些再去交代,如今派出宫去的人回来了,我迫不及待要知道丝绦的消息。
  来人在御书房外头的走廊里跪着,我提了他的衣领一把,“平身,进来说话。”
  小应子颠颠地跟了进来,我瞪他一眼,吩咐:“所有人都下去。”
  非要我明说他才能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我也顾不得坐,急忙指着那人问:“快说!”
  “回皇上,奴才去了趟新瑞瓷器,也仔细打听过了,那家主人前日将铺子转手,如今的掌柜的是个大老爷。没找到那位哑巴小姐,也没见着芳姨这个人,听邻居说,她们应该是卖了铺子之后搬走了。至于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搬走了?”我突然懵了,舌头也打了结巴,“那……那皇太后的人昨夜去没找着人?”
  “邻居都听见动静了,以为官府来拿人,都出来瞧热闹。见那些佩刀的禁军在新瑞瓷器里头闹了一阵,没抓着人,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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