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贵妃双眼瞪如牛铃,惊恐地滑落倒地。
当夜,低沉雄壮的号角声在城外响起,人们在震天的马蹄声和厮杀声中惊醒,廷泽亲率禁卫军击退了辽军的第一次进攻,汴京得到了暂时的安宁。他巡视一圈,命部下巩固防卫后,从城墙上走了下来。
城内禁军只有五万人,加上临时征调的闲散壮年男丁,勉强凑足八万。经此一役,兵力已去了十之五六,城外驻扎的辽军皆精锐铁骑,边关的将领一时调转不及,着实令人堪忧。
街上店铺紧闭,行人稀少,多是百姓自发搭建的一个个临时帐篷,用来安置伤患。
他在一个帐篷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泽,怎么样了,敌军还会打来吗?”若兰转身一看是他,就急着问道。
廷泽一把将她拉进怀中,贪婪地闻着她发间的气息,安慰她道:“不用担心,再撑四五日,等到荀将军调兵回来援师,一切就会有转机。无论情况如何,我都会护着你们。等辽军撤退,我们就成亲。”
“嗯。”若兰抱住他精瘦有力的腰身,重重点了点头。
外面兵荒马乱,人人自危,天牢这边就无人顾及,廷泽命人把玉鸣沙从牢里放了出来,让她跟若兰住在一处。因他议事都在宫里,所以将他们安置在了他曾经住过的武德殿中。
玉鸣沙听说了此事后,问向廷泽,“不知辽国现任国主可是耶律德?”
廷泽应声道:“正是。”
鸣沙低头思虑一刻,提议道:“我素日与耶律德有些交情,能不能让我给他写一封信,劝他退兵?”
“可是……”廷泽面上一诧,有些犹豫。
若兰欣然道:“反正现在除了等就是等,不如让阿娘一试,说不定辽主看在阿娘的情面就退兵了呢!”
传闻耶律德心狠手辣,杀伐决断,区区一封信恐怕掀不起什么波澜来,但眼下除了死守别无他法,有法子试一试总归聊胜于无。廷泽权衡一下利弊,终是应了下来。
城外,辽军营帐。
“报!”一名副将在耶律德面前跪下,拱手道:“禀告国主,宋主派使者前来议和,并送来书信一封。”
耶律德接过展信刚看了一眼,就定住双目,捏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心里默念道,鸣沙,鸣沙。
这个名字,是他心上的烙痕。
他记得那一年,围场狩猎,骏马突然发疯,马背上的她惊呼出声。他的马术是国中翘楚,听到呼救声就扬鞭追去,轻而易举地把她救下。他还记得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双手无措地环着他的脖子,随他在空中飘扬落下。
那时,他还不是太子,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出王爷。叔父告诉他,娶了支月国的国主便可如虎添翼,于是他跟随使团来到支月国,并且成功接近了国中呼声最高最有可能继任国主的鸣沙公主。
那日,他与叔父在驿馆的院中谈话,突然院外传来一阵花盆破碎的声音,他追出去,只看到她抹泪离去的身影。
这些年他扶摇直上,大权在握,却从未开心过。
来汴京的路上,那个长得像她的姑娘亲口对他说,她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那这封信……
“国主!”应鸿寰提着袍角,小跑着赶来,在他面前跪下,劝道:“老朽听闻镇守边关的荀宴已经挥师赶来,此时应一鼓作气拿下汴京,再晚几日恐错失良机啊!”
耶律德眉峰凌起,左脸颊上的疤痕分外狰狞。他看都未看应相一眼,就越过他,向主帐走去,“何时攻城,孤自有主意,不劳你这卖主求荣的不义之徒费心。”
“国主请三思,三思啊!”应相在他身后叩首不跌,回应他的只有一个魁梧落寞的背影。
应相失落地回到自己帐中,叹息半晌,忽然一拍案几,向旁侧道:“速速召集所有可用的杀手,本相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大家随意看看就好。
第94章 解围
“公主乃我皇族后人, 德才兼备, 贤良淑德,此番归宗乃是神灵指引,是国主的不二人选。如今王庭生乱, 动荡四起,国不可一日无主,请公主继任国主之位,以安民心。”国师迷迦带着一群朝中重臣在大殿跪了一地,向他们这边叩首不迭。
若宁左右看了看, 才恍然明白原来迷迦口中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的公主指的是她。
她震惊地拽了拽林昱的衣袖, 小声道:“夫君, 这可如何是好?”
今日他们应邀来到皇宫,没想到迎接他们的竟是此等场面。
林昱向下首道:“此事关系重大, 可容我家夫人考虑几日。”
迷迦直起身,欣喜道:“国主之意,本座定然遵从, 请二位到偏殿歇息。”
若宁望了望门外的守卫,在殿中焦急地来回踱步。
“夫君, 阿宁只想着找回阿爹之后, 好好在家相夫教子, 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国主之位如何使得。看那国师的架势,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们该怎么脱身呢?”
林昱正盘膝坐在地毯上烹茶品茗, 听言向若宁招了招手,“娘子莫急,过来陪我喝茶。”
若宁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抓起一只陶杯抿了两口清茶,烦心地放在桌上,“夫君如此沉着,是否有了应对之策?”
林昱唇边的笑意淡若轻云,“为夫会尽快联络水云寨在支月国的部下,里应外合救我们出去,等出了支月国边境,迷迦再想扣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当务之急,先要将岳父大人送走。”
若宁点头道:“爹爹不见我们回去,定然心急了。本以为从地宫出来就平安无事,没想到平白生出这么多波折。”
林昱握住她的手,含笑凝着她,“娘子放心,为夫也不想有个压我一头的国主夫人。”
若宁听了他的话,噗嗤笑出声来。
刚过了两日,辽军围攻汴京的消息传到两人的耳朵里。林昱深思熟虑之后,向若宁道:“娘子,此一时彼一时,看来你必须应承此事了。支月国虽不是弹丸小国,但与大宋相隔甚远,远水难解近火,最好的法子便是派兵攻打距离较近的辽国。”
“身为大宋子民,国之危难之际,应挺身而出,更何况阿兰人还在汴京,我不能让她有事。”若宁说罢走到殿外,向外面的守卫道:“替我通传国师,本公主有要事求见。”
三日后,若宁继任支月国国主,国中一片沸腾。
若宁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攻辽。他们原以为迷迦会极力反对,出兵之事会费些周折,谁知她刚心虚地下了命令,拥护遵从之声即刻响彻大殿,把她的耳膜震了一震。
廷泽从昭阳宫议事回来,刚跨进殿门走了没几步,就觉出不对。
还未等他转身,就有数名黑衣人从梁上、柱子后面闪身出来,手持利刃,将他团团围住。
廷泽武功高强,解决这些杀手不在话下,他以双拳迎敌,拳风疾劲,玄衣身影在殿中四处游走晃动。众黑衣人敌他不过,纷纷向他甩出指尖暗器,殿内瞬时寒芒闪烁,廷泽皆灵活躲过。黑衣人打了个暗语,同时灭了殿中灯火,发出的暗器铺天盖地朝他袭来,廷泽躲避不及,在一只飞镖快要近身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从旁边闪过,将他扑倒在地。廷泽借窗外透进来的淡薄月光定睛一看,竟是廷宣。
这时,殿外的侍卫涌进来,余下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全部挥刀自刎而死。
廷泽刚要将他搀扶起身,却发现廷宣脸色苍白,血气尽失,他将他扳过来一看,他的衣衫被血浸染,一只暗器嵌入他的后背。
“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御医!”廷泽冲侍卫大吼一声,扶着廷宣坐起身,“廷宣你撑住,二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廷宣从喉间逸出一声苦笑,慢慢道:“舅父这次是铁了心地想谋反,这镖上的毒定然无药可解,二哥不必枉费心思了。”
说话间他眉骨上方的那道嵌黄玉彩绣抹额松落,露出了额间一个梅花形状的疤痕。
那疤痕好生熟悉,廷泽眉头一皱,“这是……”
廷宣摸摸额头,“七岁那年,我与大哥二哥一起玩投壶,二哥不小心将箭矢掷向我,把我额头砸出了个洞,那箭头是梅花形状,是皇子专用之物,我怕母妃知晓后怪责于你,就用抹额遮住了那道疤痕,戴得时日久了,便也习惯了。”
廷泽愣了一瞬,神色有些复杂。
廷宣虚弱地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二哥你能信我一回么?”
廷泽握住他的手腕,重重点头,“你不要说傻话,我信你。”
廷宣笑了笑,俊逸修长的眉眼舒展开来,染了血的唇角透着妖冶,“其实大哥的死我事先并不知情,我赶到福宁宫的时候,已经太迟,是舅父……”话未说完,他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是二哥误会你了,廷宣。”廷泽帮他顺着气,向提着药箱小跑着赶来的御医斥声道,“怎来得如此慢,瑞王若有闪失,本王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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