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后传 (十里锦)

宋九连忙问：“夫人，出什么事了？”

她红着眼，哽咽道：“卫大哥，去了。”

卫玠死在一个下雪的夜里，倒也没受什么苦楚，他死之前，便安排好了后事，不需要任何悼念，只需悄悄将他下葬到他指定的地方，与许覃合葬便是了。

曾经的洛阳第一公子，在风雪之夜，安静的死去，没有不甘与怨恨。

刘曜陪她去了一趟西山，他的埋葬地，墓碑上立着他的名字，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曾见，如今只能见到墓碑。

她半跪在墓前，眼眶微红，烧着纸钱，口中念叨；“许姐姐，卫大哥终于去陪你了，你们两人在地下相伴，倒也不会孤单。”

“你们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活着。”

“这样也好，世道这么乱，俗世纷繁，别让这些惊扰了你们，希望下辈子，你们能做一对鸳鸯，再也无人能拆散你们。”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话，刘曜陪在一旁，不出一言，他知道她难受，她太过重情，奈何，世事总无常。

嘉平三年（313年）刘聪杀害了晋怀帝以及数十位晋朝旧臣。

同年四月，长安的皇太子司马邺即位，史称晋愍帝，改国号为建兴，刘聪下令派遣刘曜，赵染司隶校尉乔智明进攻长安，久攻未下。

建兴四年（316年）刘曜率军围攻长安，长安城内外断绝联系。十月，长安城内发生严重饥荒，并出现人吃人现象，十一月，晋愍帝派侍中呈上降书，西晋正式灭亡，而晋愍帝不久之后，受辱而被杀害。

刘曜大胜而归，威名鼎盛，刘聪为其举办了一场庆功宴，除此之外，还嘱咐他将他的羊夫人，也就是羊献蓉带上。

时隔五年之后，羊献蓉重新踏入宫廷之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中还牵着一个小男孩，方才三岁，却已口齿伶俐，十分聪慧。

“娘亲，这是哪里？”他歪着头问，羊献蓉收敛了所有情绪，淡声道：“这是皇宫。”

“这地方好漂亮，我以后也要住在这。”

羊献蓉皱起了眉头，住在这？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熙儿，又在缠着你娘亲了。”

刘曜缓步走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几年的时间，这个男人越发俊挺，就如一把出鞘的剑，冷凝而锐利，那双眼中盛满着野心勃勃，不过，他在她面前，也只是她的夫君，她的天。

“父王。”

刘熙乖巧的叫了一声，刘曜弯身将他抱了起来，指着那十分华丽的宫殿，笑道：“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将它抢来。”

羊献蓉皱眉道：“孩子还小，别教他这些。”

刘曜淡声道：“我只是教他什么叫争罢了，这些年，我刘曜在外面出生入死，他倒是纸醉金迷，立了四个皇后，将国事交给旁人，这样的人.....”

正文 第490章 鸿门宴

“慎言，刘曜，这是皇宫，小心隔墙有耳。”

羊献蓉提醒了一句，如今，刘曜对刘聪的不满越来越严重。

这次的宴会与其说是庆功宴，倒不如说是鸿门宴，刘聪还故意让她也来，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入了正殿，行了礼，刘聪高居王座之上，两旁设四座，分别是上左右中皇后，一个个如花般娇嫩，早就将他迷的不顾朝政，****与皇后妃子们在后宫厮混。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羊夫人吧，真是美艳动人，怪不得将我们的中山王迷的神魂颠倒呢。”

说话的是上皇后靳月光，她与右皇后靳月华并称倾城双姝，国丈靳准也因此平步青云，成为刘聪依仗的重臣，靳氏一族成为洛阳城中的新贵，毕竟，一门双后这事可并不多见。

羊献蓉淡声道：“上皇后谬赞了。”

靳月光见她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下有些不悦，娇笑道：“看羊夫人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二八芳华的女子呢，羊夫人该近四旬了吧，啧啧，竟还如此貌美，听说还生了个儿子，真是了不起呢。”

她这言辞之中，尽是讥讽，甚至骂她半老徐娘，隐隐还透着些许妒忌，的确，她已三十有五，脸上却半点细纹皆无，犹有倾城之貌，气质爱清冷，叫人不敢小觑。

“娘娘入宫已有数年，未曾诞下皇嗣，妾身倒是知道有家庙宇甚是灵验，娘娘没事倒可以去拜拜。”

她这一句话，正刺靳月光的心，她与她妹妹靳月华入宫几年都未有子嗣，四处求子，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不见成效，她们芳华正茂，却生不出儿子，这个羊献蓉，都已经是半老徐娘了，还老蚌怀珠，怎不叫人嫉妒？

靳月光气的脸都红了，怒声道：“你....!你说什么！”

一旁的靳月华见自己姐姐吃亏，自然出来打圆场，淡声道：“羊夫人当真是伶牙俐齿，不愧是曾当过皇后的人。”

刘曜眉梢微挑，冷声道：“两位皇后对于我刘曜的夫人有什么意见吗？”

到底是在沙场中浴血厮杀过的人，一身阴冷之气，叫人为之胆寒，别说女人了，就连刘聪都十分忌惮，不过，他总归是皇上，这时开口道：“王弟怎就动怒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而已，此次是为王弟你庆功，你今晚可要多喝几杯才是，不然就是不给朕面子。”

“臣遵旨。”

宴会之上，也还算其乐融融，靳准身为国丈，倒是有意与刘曜交好似的，几度劝酒。

羊献蓉冷眼旁观，刘熙甚是懂事的坐在她身边，倒也不多话，小小年纪，倒也沉的住气，这让她十分欣慰。

她双眼瞧了瞧宴席之上，皇太弟刘乂独饮，面色阴沉，他是刘渊之嫡子，刘聪为庶子，当初刘聪篡位杀兄才夺得皇位，为掩悠悠之口，便将刘乂立为皇太弟，也从未立太子。

其长子刘粲就坐在他身边，他倒也是个人才，曾与刘曜一起攻过长安，在沙场之中历练过，也颇有几分才干，按理说，他是嫡长子，该被立为太子才是，却因为刘乂，如今依旧还只是个皇长子。

正文 第491章 再怀身孕

就算是羊献蓉，也能察觉到刘粲的不甘，人若有野心，必定生乱，匈奴建国为前赵，国未稳，身为国君的刘聪却已如此沉溺于酒色，不理朝政，不乱？怎么可能！

刘曜被灌了不少酒，宴会散时，刘聪拥着他那几个娇媚的皇后回了后宫，继续沉溺酒色去了，刘乂与其并行，低声道：“王兄，你凯旋而归，身为王弟，本该为你好好庆祝，只是我处境艰难，实在....明日戌时，醉仙楼一叙。”

说完，便匆匆离去，刘曜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由羊献蓉搀扶着，回到了马车上，此时，他脸上虽有些醉意，神智却甚是清明。

“刘乂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认为如何？”

刘熙已经累的趴在羊献蓉的膝上睡去，她抚摸着他的小脸，温声道：“他处境的确艰难，刘聪是什么人，怎会真的让他继位，皇长子已长大，也是野心勃勃，又怎会甘心？刘乂只怕也察觉自己处境不妙，便想拉你联盟，就要看你，识相掺和一脚，还是想明哲保身了。”

权势之争，她看的太多，故此，一眼便能看穿。

“你认为呢？”

“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此时还未到你与刘聪翻脸的时候，况且，你如今声威甚重，又手握重权，放眼朝野，无一人与你抗衡，而越到这个时候，你反而越要小心，不可被扣上谋朝篡位的帽子。”

刘曜搂着她的肩膀，沉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了，刘聪一日为帝，你便只能当我的夫人，就连熙儿，也不能是嫡子。”

“这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你该清楚，我从不在意这些，就算不是嫡子，熙儿有你的疼爱，也过的很好，何况，我....”

她抚摸着腹部，面色浮现一丝红晕，刘曜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她道：“何况，熙儿快要有伴了。”

刘曜一脸惊喜的看着她：“你又有了？”

“恩，昨日请大夫看过了，说是才二月有余。”

“你怎么不早说？”

羊献蓉笑道：“我私心想着，等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

刘曜喜的无法自抑，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上次你生熙儿之时，我未能守在你身边，这次，我定好好照顾你。”

“不用，我哪那么娇弱，只是，年纪大了，精神便有些不济，这些日子，总容易嗜睡。”

“献蓉，我不许你总说自己老，那靳氏姐妹如此针对于你，不过是嫉妒你罢了。”

“嫉妒我？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容颜不老，仅凭借这一点，可就让其他女子欣羡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淡淡笑了笑，这有什么好的，红粉骷髅，也不过是假象罢了，一生坎坷浮沉，如今总算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奈何，刘曜是中山王，迟早会卷入纷争之中，只是，她倒也无惧罢了。

“王爷，你可别笑话妾身了。”

刘曜皱眉看她：“怎么又叫王爷了？私下，你要叫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