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赵子殷吓个大跳的,是这位身佩莲台标志,表明了莲台寺出身的大和尚。是赵子殷记忆中的故人。
那个前生京城中,为赵子殷家宅批命,说“虚凤潜龙之格”的大和尚。赫然就是这个出现在世子爷刘元瑞营内的特殊人物啊。
“这……”
一时之间,赵子殷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心乱如麻中,赵子殷忙是收回了目光。不过,此时已经迟了。
那位莲台寺的大和尚,修为高深,自然是感觉敏锐的。所以,在赵子殷望向了他第一眼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赵子殷这个大营之内的新人。
“阿弥陀佛,施主,大家有缘相见,真是幸会。”
莲台寺的大和尚,对赵子殷行了一个佛礼。
赵子殷尴尬笑了笑,忙回了一个佛礼,道:“见过大师。”
“相逢即是缘,不知道可否与施主坐一坐,聊一聊我佛经文?”
对于莲台寺的大和尚这话,赵子殷本想拒绝。不过,转念一想后,他又同意了,道:“如此,请。”
在小小的营帐之内,赵子殷和莲台寺的大和尚,相对而坐。
“还未请教大师法名?”
“贫僧悟痴。”
“悟痴大师,在下对佛经了解甚少。说实话,这与大师聊经文,在下恐会贻笑大方。”赵子殷讲了他对释道的不精通。然后,他又道:“在下听过一些秘文,偶然中,知道了莲台寺。”
“见悟痴大师身上的标志,故尔才是与大师一述。”
赵子殷指着悟痴身上的莲台标志,坦然的说道。
“施主有何迷途?不妨讲一讲,贫僧一个方外人,若懂,为施主解说一二。若不懂,与施主共同探讨一二。”
悟痴大和尚的表现,那叫一个平易近人。
赵子殷想了想,决定问一问,他前世今生一直想问的问题。
前世,是没胆量问。
今生,一直是没寻着真正的修士问。
“大师,修士修的是什么?”
“长生之法。”
悟痴回答的够直接,也够爽快。让赵子殷听后,也是认同的。
“真有长生否?”
这是赵子殷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贫僧不知。”
“修士界都传,修得红尘仙,才能与天地同朽。”悟痴大和尚回道:“贫僧□□天下,谨见过贤者与真人,知修行长生之法的大能者,最高活得五百载寿数。”
“红尘仙,红尘仙,贫僧未曾得缘相见,不敢断言,有或是无。”
知是知,不知是不知。悟痴大和尚的话,很坦诚相待。
“大师,万法总纲,龙气最烈。人道气运,天子独享。真龙天子,真龙天子,至尊上的那位,是真正的天之子。既然如此……”
“为何儒家讲,天命天命,天定命数。”
“修士却是说,我辈修命,由己不由天。”
“那么,哪个为真,哪个为假?”
悟痴望着赵子殷,叹息一声,道:“施主,你过于执着。”
“七分命,三分运。”
“运来天地同力,运去牢笼枷身。”
“信与不信,真或不真,假是不假?”
“施主,人人皆有自己之命,全凭造化。苍天给好命,若是不善用,怪不得天。苍天给歹命,若是争得出路,是自己本事。”
赵子殷听得这席话后,叹息一声,回道:“有人富贵加身,有人汲汲经营。在下确实钻牛角尖了。”
“阿弥陀佛,让大师笑话了。”
赵子殷嘴上这般讲,其实,悟痴大和尚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位施主,并没有开解心怀啊。
“贫僧见施主心中有愤愤不平之气,也罢,施主若不介意。贫僧这个世外之人,为施主算上一命,如何?”
悟痴大和尚这般一讲后,赵子殷心神一动。
他想拒绝。
什么人会去祈求神灵庇佑,什么人会求找神棍算命。
除了心性胆怯的妇人外,便是落魄者而矣。若不然,堂堂男儿,岂会信了这些东西?
有本事的男儿,更信了手中的权,掌中能握住的利益吧。
只是,拒绝吧。
想着前世的那一句“虚凤潜龙之格”。
赵子殷总觉得,他想听到那话,听到那等动人心魄的话。以此来证明了些什么……
“这……”
开口吐出了一个字,赵子殷总觉得,像是有难言之隐一样,他半天再吐不出来第二字。那字头,就像是卡在了喉头一样。
让他欲坦言,却又是吐不出来。
“这……”
再重复一次,赵子殷想到了他的前世,再想了他的望气神通。他突然有些害怕悟痴大和尚的算上一命了。
问是不问?
赵子殷很矛盾。
第63章
“好啊,大师是得道高人,正好为在下算上一回。”
心途坦荡者,有何不可见人?既然想知,又何必故作假装?骗得了别人,岂能欺骗自己?赵子殷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心中的想法,请悟痴大和尚帮忙算上一回命来。
“可否一观施主手相?”
悟痴大和尚提了一话道。
赵子殷伸了左手,展开在了悟痴大和尚的面前。
掌纹历历在目,悟痴大和尚看了良久,然后,又仔细观察了赵子殷的面相。
他道:“施主面骨,当属于小贵之相,有几分官运官途。奈何,额骨不够好,若命数太贵,怕是受不住。”
“不过,施主的掌纹却是生得好,注定当享大福。”
“贵家有尊贵之人,施主有子孙源,有享子孙福。”
悟痴大和尚说了一通后,就是诵一声“阿弥陀佛”。尔后,笑道:“在下功力浅,只能看出这些。倒叫施主听着,像是江湖骗子,行了骗人术之前的妄语。”
“不,大师这些美言,在下已经受用了。”
赵子殷听得这些话,心想已经足够了。
他觉得,他的心结应该已经打开许多了。其实,对于长子的潜龙命格一事,他是巴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然,这大梁朝的天下乱了,潜龙命格者也太多,其实,他长子的那点子事,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引人注意的。
“如此,贫僧倒是行一桩美事了。”
悟痴大和尚善意的笑道。
“阿弥陀佛。”
一个佛礼后,悟痴大和尚问道:“施主近日,可会离开此处?”
“在下小人物一个,听得上官差遣。”
赵子殷这会儿,听悟痴大和尚这么一提。他就是想到了唐国公府世子爷刘元瑞头顶的最近运道。
这么一想后,赵子殷的心底,是恨不得生双翅,飞得越远越好啊。奈何,他是小人物,命运由人安排啊。
“长安城,天子居。”
“风雨中,潜龙行。”
“依施主最近的运势,当是凶中带吉。若闯过此关卡,往后前程可期。”
悟痴大和尚提点了话道。
“谢大师的提醒。”
赵子殷也是回了一礼,真诚的感谢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
“施主无需多礼。”悟痴大和尚笑回话时,神情是仍然平易近人。
这一日,是六月初一。
当晚,得悟痴大和尚解惑的赵子殷,是睡得香甜。
远在千里之外的徐州英德郡内,封县城靠近南区的赵家中,杜明月却是寝难安。
晚间,入了梦。
杜明月感觉四周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
在长长的回廊中,杜明月走啊走,就好像没有忙着尽头一样。
突然,暗蒙蒙的世界,像是有了光。
杜明月朝着光的方向前进,然后,她看见了她熟悉的人。是她的夫君赵子殷,杜明月高兴坏了,她扑了过去,开心的唤道:“夫君……”
然后,夫妻二人是相拥了一起。
四周似乎一下子变了,百花成开,香气萦绕了鼻间。
这本是大团圆的美好,然而,一切突然变了。杜明月感觉到了,她的手上,似乎黏黏的,有什么温热的东西。
低头看了看手,杜明月发现,她的手上是一片腥红色。
“这,这……”
“明月……”杜明月望着她的夫君,他突然躺在了地上,他的胸膛上,是一支箭矢,穿胸而过。那地上,赫然是他夫君的血……
四周,没有花开,没有花香。
他的夫君躺在了地上,红色的血,映着白色的雪。
那血红色的一切,是那么的刺眼。而她的一双手,也是血红色的………
“对不起……”
杜明月听见,她的夫君对她讲,“对不起……”
然后,他躺在了地上,躺在一片的血红色中央。如此的悲伤,如此的难过,让杜明月泪如雨下,在她的眼中,似乎只剩下无尽的血红色……
“不……”一声利喝后,杜明月从噩梦中醒来。她的背上和额头,全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屋内,在杜明月眼中是黑乎乎的一片。在榻上坐了会儿,她才是注意到了天窗上透下来的月光。往屋内瞧一瞧,这点子月光,映出了微微的朦胧不清。
摸了摸榻边,杜明月摸出了火折子。
点燃了屋内的油灯,杜明月坐了榻上,望着小摇篮中,睡得香甜的小儿子简哥儿,她的心突然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