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出嫁女,有夫有子,有宠有爱,在灵安县城中那是当家作主,随心随意过小日子。杜明月还是挺开心的。
此回,到了杜家村,想想失忆的那些年日子,杜明月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当然,她个人觉得,也可能是因为她对她夫君,还有孩子生出了最深的感情。所以,再看杜家村时,有物事人非的态度吧。
杜家村,跟杜明月回娘家参加弟弟杜青云婚礼时一个模样。还是那么一个小山村,一个贫穷的小山村。
“明月回来了。”
“姑爷也来了,快请进啊。”
杜明月夫妻刚下了赵家的马车,热络的声音是不断传来。
她笑着,除了给杜家村的长辈和族人们回了微笑外,还是微笑。因为,她相信,在这个喜气的新年里,大家都需要开心的微笑。当然,围拢来的小辈儿孩子们说了讨喜话时,杜明月也不多话,一人塞上了一个小小的红封。
里面的钱,在赵家人看来不多,就八个铜钱。
不过,在杜家村的杜氏族人看来,不少了。要知道,当年杜明月满山遍野跑,寻了新鲜果子卖给沈家庄子上的管事时,也不过两三斤重的果子,才卖上了一两个铜子。
杜明月是在女眷们的拥簇中,好不容易才从杜氏小娃娃们讨红封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进了杜明月娘家的堂屋内。
这招呼出嫁女的陪客,除了长辈,也是同辈颇多的。
于是,又是热闹的家宴席面开起来。吃吃喝喝,就是春节喜庆中免不了的。当然,爆竹声更是响了霹雳啪啦。
当晚,杜明月夫妻是在娘家歇了一宿。
次日,晨间的朝食后,杜明月提出去给祖母烧些冥钱,上柱香。
杜父杜母也没有阻拦,倒是杜明月伯父提了话,道:“想你小时候,你曾祖奶也是疼你的。你去瞧瞧她老人家,是有孝心的。”
没带外人,杜明月夫妻同行,由杜明月指了路,二人是顺着小径悠然自得而去。
杜家村中,在新年里是热闹的。
走近了山脚时,却是银装束裹,白雪皑皑,好一幅冬日美景。
“再转了一个山脚,那边不远处,就是曾祖奶的坟了。”
杜明月指着远方的一颗松树时,笑着说了话,又道:“那时,我还年幼时,在曾祖母的坟前见到过一只五彩锦鸡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
杜明月一问,赵子殷来了兴趣。
五彩锦鸡?
倒也是稀奇。
“后来如何?我倒是没猜着会怎么着。”
对于赵子殷的回问,杜明月给了答案,笑道:“我发现,那只五彩锦鸡向我飞来。可惜,却是入了这里,再无踪迹。有时想想,真觉得是黄梁一梦,是我看错了,也说不一定。”
杜明月指着自己额头说话时,赵子殷却是心头一动,胸中微痛。
那年……
不,是前世妻子怀孕时陪自己进京,在京城中,那个和尚对自己说的话。
赵子殷前世今生都记得,前世他以为那是糊涂话,他请修士界的名家后来看过,都讲他妻只是小富之命,他子赵策虽贵,却也不是大贵之命。今生他却亲眼见证了和尚的话,并无虚假啊。
“贵家宅第中,显虚凤潜龙之格。”
“奈何……”
“天不庇佑。”
那么,前世之中,有多少令人心寒的算计呢?
今生赵子殷没有踩进那个别人安排的前程道路,所以,他没有进京城。至于,那个和尚究竟是谁呢?
赵子殷心头有疑惑。
第37章
“有什么不对吗?”
“夫君何皱了眉,新一年里,应该多笑笑,求个事事顺心的。”
杜明月对夫君赵子殷关心的说了话,一边说着,一边还是走上前,凑近了瞧着他的神色呢。一连着瞅了好些眼后,把赵子殷都看得挺尴尬的。
于是,赵子殷收拾起了情绪,回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忆起一些事情来。”
赵子殷没有把前世之事,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对比着前世今生,在找寻了中间更多的隐秘。比如说,他进京城了,按着师门的安排,给周国公的嫡子当幕僚。结果,这位由大梁朝公主所出的嫡子,却是大梁朝的公主殿下为周国公戴的一顶绿帽。
到沈铸来到周国公长子柴庆身边为幕僚,公主与情夫的往事被拆穿,他被公主所出的皇帝外甥迁怒,是净身的扫地出门,京城自然是无他赵子殷的自立锥之地。后来更是累着他赵子殷的媳妇在显怀后,都得随他落魄回了封县城的老家。
出发时,是多么意气丰发;回去时,就多么失意难受。
那种滋味,真是百般在心头。到如今,赵子殷仍然记忆犹新。所以,他后来才会更加不甘心,想方设法的在家中与嫡弟争锋,想谋求得赵家的人脉资源,以图东山再起。而这些也酿成了,他与嫡母的决裂。
结果嘛,就是闹得家宅不宁,以至于害媳妇早产,长子夭折。
甚至于,长子夭折的事情,他都是一知半解。
“他年功名事,又是负谁知?”
念了一句,丢开前世的痛心与悔恨,自嘲的笑了。
稍稍片刻,赵子殷又收拾了心思,一扫负面情绪后,道:“走吧,咱们今天要回家,看看箓哥儿、策哥儿可有听长辈们的话,乖乖懂事着?”
杜明月见夫君似乎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样,又是提起了儿子们,她自然不再提了惹夫君消沉的事儿,便顺着话道:“肯定不能。”
“两个淘气孩子,指不定哭鼻子了。”
“我想啊,他们不在家中闹个鸡飞狗跳的,才是怪事儿。”
自家娃,当娘的知道是啥样。
杜明月可清楚着,哪怕有兄弟俩喜欢的亲姐姐赵茵在身旁哄了,这俩破孩子也一定是爱惹事生非的。不过嘛,杜明月没打算压着管了。因为,杜明月有点小心思。她怕啊,两孩子太乖巧,太婆婆和嫡婆婆发话,要帮忙给养了,那不是在她身上割肉吗?
这时代的婆婆养孙子天经地义,媳妇是不能拒绝的。
既然舆论不支持她的个人心思,杜明月就是曲线救国,防患于未然嘛。
熊孩子什么的,他们乖巧时,自然惹人爱。若是发起脾气来,真是讨人嫌弃的。
杜明月觉得,为了讨得孩儿们的抚养权,她就暂时在娃曾祖母和祖父、祖母面前,给他们留点小小的黑历史吧。
“你也太小心眼了。”
“爹和母亲他们啊,不会跟你抢了箓哥儿、策哥儿的。”
赵子殷摇头,挺无奈的。
他不蠢,媳妇太明显的做法,他是想装着看不见,也是难以做到啊。于是,只能故作不知了。有句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嘛。
赵子殷这个当儿,又当爹的,自然在长辈和媳妇之间,娶了媳妇忘记“娘”。不介意帮媳妇争取到了孩子们的抚养权。毕竟,自己的孩子,自己亲自教养是最好的。
赵子殷想,他要避免前世犯的错,再在儿子们的身上,再犯啊。
“明月,你怎么了?”
赵子殷突然扶住了杜明月,看着她捂了胸口的模样,是吓了一大跳。
“心,突然很疼。”
杜明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心很疼。
“咱们回去,要马上寻大夫给你瞧瞧究竟怎么回事?”赵子殷担心的说话后,准备搀扶杜明月回岳父家,然后,差马栓儿骑马进封县城去请大夫来诊治。
“不,去曾祖母的坟地。”杜明月摇头,坚定的说道:“我总感觉那儿,似乎是有什么在呼唤我?”
“总有一种似曾熟识的感觉……”
“陪我去吧,子殷。”杜明月抬头,望着赵子殷时,是满满的恳求,那最后一句唤了赵子殷的名字时,更是百转千回的感情酿于其中啊。
不晓得为何?
听着媳妇一声“子殷”的唤声,还有那柔柔嗓音中的期盼,赵子殷就是拒绝不了啊。
“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先说好了,看一眼后,咱们就回岳父家。得赶紧给你寻大夫仔细瞧瞧。”
“成,依你了。”
杜明月笑了,一时间心中万般甜蜜。
二人转过了又一个山脚,杜明月曾祖母的坟地,近在不远处了。
遥遥望一眼时,杜明月惊呼一声。
那是一袭白衣的女子,她头带着一朵白丝绒成的小绒花,脸蛋儿未施粉黛。宁静的立于那儿时,好一位佳人独立于世外,又似飘飘渺渺的仙子来凡尘,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
在古代白衣是不能随便穿的,在儒家治下的百姓眼中,白色是服孝的颜色。
“你是……”
迟疑了片刻,杜明月问道:“素素表姐吗?”
轮廓虽然是不一样了,可是,杜明月从李素素身上隐隐传来的熟悉感,还有一靠近了就心发疼的感觉,莫名的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人一定是熟悉的人。
那么,是谁呢?
李素素的名字,映上她的心头。
“明月妹妹啊,许多久未见了。”
李素素执着一把油纸上,步伐款款走来,也似乎是不沾染了半点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