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关心天关心地,关心一只畜生,也不会关心他的死活。
莫名的他就想到在姑苏请她劝穆老爷子给蒋项霁看诊时那女人说的一句话来,而他的回答更是决断,如今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怎么就不能一口应了呢?
蒋项墨拧眉将手中的药盒递给蒋总管,“既然祖母没有大碍,我稍晚再去看她。”
言罢转身走了。
蒋总管急忙将药接在手中。
这老夫人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二爷一摊子事情,老夫人一身的污遭之事非但不知道收敛,反倒欺着老侯爷好面子,二爷又孝顺,倚老卖老的可劲折腾,这府上再不换个掌家夫人,真要成为京城的笑柄了,难怪侯爷豁出老脸也要将二.奶奶拐回来。
希望二.奶奶早些回来,跟二爷的事尘埃落定才好,省的内宅那几个女人整日里心怀鬼胎的算计。
想到他家榆木的二爷,对着二.奶奶举足无措的干捉急,蒋总管深感忧伤,他顺手将药交给一旁的小厮,让小厮给老夫人送过去,自己则去找老侯爷商量事情。
蒋项墨人到大门处又回去了,老夫人认为他一方面是受了蒋总管挑唆,另一方面也说明这心爱的孙子再也不能被她攥在掌心处对她百依百顺了,不由又恨又气。
恨的是蒋总管,这人虽是个奴才,在老侯爷心中却比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分量还重,她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奴才。
气的是蒋项墨,以前是多好的孙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被那贱女人勾的连亲生的祖母都敢忤逆了,那女人还想进门霸占她拥有的一切,休想!
老夫人捶胸顿足,心中对苏晗咒骂不止,却见周闫宁走了进来。
“姑祖母,你这是怎么了?大夫说你要静心休养,就是天大的气你也得忍着,什么也没有你的身子骨重要啊……”
蒋侯府已经彻底将以崔院判为首的一帮太医得罪了,如今府上的人再有头疼脑热,只能从城里找知名的大夫,当然,老侯爷和蒋项墨亲自去请,还是有太医给面子过来的,不过他二人都知道老夫人是心病,大呼小叫的不过是跟他们较劲,太医来了也治标不治本,便没请太医,由着她一趟趟的将大夫往家里喊。
吴氏又借给了周闫宁一笔银子,如今周闫宁手头宽裕了,便使了银子买通了福熙堂里一个三等的小婢女,老夫人这里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
周闫宁脸上一副忧心之态,说出的话却是在勾老夫人的心火。
“忍不了。再忍下去,那小贱人就要登堂入室跑到我头上屙屎撒尿了,二小子也是个管不住裤腰的东西,跟没见过女人似的,鬼迷心窍简直丢了魂,连我这个亲祖母的死活都不顾了……”
这老太婆气的口不择言,完全没有发觉出口的话是多么的粗俗不堪。
迎福和捧寿原本在一旁伺候着,听得这话,惊愕的互望了一眼,忙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门。落了帘子。捧寿就尴尬的看向迎福,“老夫人竟然当着表姑娘的面说那种话,真是,真是……”
真是粗鄙不堪让人难以置信……迎福默默的补充捧寿没说出来的话。回身看向福禄滚金的锦绣帘子。轻轻的扯了下唇角。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在气头上,心里厌恶一个人,难免会用恶毒难听的话骂人。可那表姑娘的脸皮也忒厚了,她和捧寿一个下人都听的面红耳赤躲了出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能面不改色,真是不知道该说这人是涵养太好,还是已经没有羞耻之心了。
迎福看的分明,若不是表姑娘时不时的在一旁添油加醋,老夫人不会对外面那位二.奶奶有深仇大恨一般的厌恶到骨子里去,都是表姑娘心思不正,刻意挑唆的,只要表姑娘还在府上,就是二.奶奶回了府,有她夹在中间,二.奶奶和二爷还得有矛盾。
两人在廊下等了好一会儿,一个小厮探头探脑,捧寿道:“干什么的?”
小厮讨好道:“回姐姐,小的来给老夫人送药,这药是二爷请七味神医专门给老夫人配的。”
捧寿去接药,迎福端了茶水和糕点,两人一起进去。
周闫宁不知怎么劝说的老夫人,老夫人的情绪明显的舒畅了,还赏了周闫宁一枝赤金镶红宝石珠钗和一对珊瑚耳钉。
“这是什么?”周闫宁起身接过捧寿手中的药。
捧寿笑着道:“是二爷特意在宫中请七味神医专门给老夫人配的。”
老夫人正在生二爷的气,有了这药,老夫人的心气应该消了。
迎福明显的觉察出周闫宁的表情一僵,随即还盯着那药唇角浮出一抹阴柔的笑来,迎福只觉得心头一跳,莫名的发寒。
老夫人则是一脸嫌弃又隐含心动的模样。
“姑祖母真是冤枉二哥哥了,在二哥哥心中,姑祖母才是最重要的人。”周闫宁抿着笑,将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三只精致的玉瓶,打开其中一只,药香隐隐透了出来。
“姑祖母快吃上一粒,别让二哥哥的孝心白费了。”周闫宁将玉瓶捧到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知道七味师从穆老爷子,自是信他师徒的医术,这药是孙子特意给她配来的,她心中的气便消了一半,可周闫宁这后缀上去的一句话,让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陡的又窜了上来。
要是真有孝心就应该顺了她的意娶了闫宁,而不是跟她拗着来。
再一想,蒋项墨明知道她厌恶那女人,还跟穆老头子的徒弟求药,不就是帮着那女人做脸,想她松口让那女人进门吗,做梦!
老夫人一扬手,那玉瓶应声落地,红褐色泛着幽幽药香的药丸滚了满地。
周闫宁呀的一声惊呼,脸上是一副受惊不知所措的表情,垂首跪地道:“姑祖母别生气,是闫宁该死,闫宁错了……”
老夫人气道:“闫宁你起来,错的不是你,是那个混小子!”又转首对捧寿喝道:“给我扔出去,都扔出去,离了她穆家人,我就活不了了吗?我这一身的毛病都是那贱女人给坑害的,谁知道这药里又藏了什么歹毒的心思,说不得吃了这药,下一刻命都没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送毒药害人,那二.奶奶疯了吗?再说这药是二爷亲自送来的,怎么可能有问题?迎福深深觉得老夫人是无理取闹,她垂目扫了周闫宁一眼,暗自蹙眉,这表姑娘是刻意挑怒老夫人的。
周闫宁伸手就要拿过那两只玉瓶丢出去,“姑祖母别生气,闫宁扔,这就扔。”
迎福快她一步将玉瓶拿在手中。轻声劝道:“老夫人,这药出自宫中,怕都是奇珍药材所配制,婢子看这玉瓶也精致非凡,说不得是宫中的贵人赏赐下来的物件,若是老夫人不喜这药,婢子先收着,就是将药丸倒掉也成,只是这玉瓶丢了只怕不妥……”
周闫宁如今在蒋侯府如履薄冰又处心积虑,她敏感的很。一直觉察迎福对她很冷淡。见迎福这般说,不由的嗤笑一声道:“那就将药丸扔了留下玉瓶吧。是药三分毒,再厉害的神医也是凡夫俗子肉体凡胎,治病救人都要望闻问切。那七味之前也是个籍籍无名的。不过是侥幸救了二爷和两位皇子。就敢称什么神医,还信手给姑祖母配药,着实轻狂。二哥哥也是糊涂,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姑祖母吃下去有个不适可如何是好?”
迎福简直要冷笑出来,这可真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什么话都能吐出来,适才是谁捧着药瓶要给老夫人吃上一粒,眨眼间竟然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番含血喷人的话来,说的好像自己多孝顺。
可惜,那点子龌龊心思当谁不知道呢。
迎福微一福身,就要再说,捧寿急忙拉了她的衣襟,阻止道:“表姑娘说的是,婢子这就将药丸拿出去扔了。”
老夫人只觉得烦躁无比,不耐烦的摆手道:“出去,都出去。”连周闫宁一并撵了出去。
周闫宁跟着出来后,也不走,就站在捧寿身侧,那意味要亲眼看着捧寿将药丸丢了才放心。
她本来就怕老夫人心一软让苏晗进门,若是吃了这药,老夫人身子骨清爽了,岂不是苏晗的一件功劳,她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在自己面前发生。
真就没见过这般下作的女人,迎福心中对周闫宁的所为十分不耻,她伸手夺过捧寿手中的药,“老夫人在气头上,你也傻了不成,二爷是老夫人的亲孙子,还能害老夫人吗?”
“亲孙子”三个字咬的特别重,显然是故意讥讽周闫宁这个侄孙女。
“可是?”捧寿没有迎福的心眼多,她想着刚才明明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要丢的,老夫人喜怒无常,万一责罚她们……
迎福瞥了周闫宁气的涨红的脸,伸手点了捧寿的脑门,“可是什么可是?做事不长脑子,你要是真丢了,才是白瞎了二爷的一片孝心,让二爷和老夫人祖孙二人生罅隙,咱们做奴才的,就要认清自个儿的身份,做本分内的事情才是正经人……”
迎福这话中的深意,就差聋子听不出来了,周闫宁气的唇色发青,恨不得上去撕了迎福,她深吸一口气,轻蔑的看了迎福一眼,仰起下巴挺直了后背款款离开。
捧寿也不是个傻的,心中同样厌恶这个心思不正的表姑娘,望着周闫宁的背影担忧道:“你这样给她没脸,就不怕将来她得了势不给咱们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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