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词诧异,“怎么回事?一个故臣之女,圣上、皇后竟然还想得起她来?”
“四娘莫忘了,好歹方城县主也曾得过皇后的宠爱,如今被引荐入宫自然不难,只要有心就成了。”
“也对,莫不是……长宁公主?不对,人在薛崇简府里,难不成是薛二郎?”荆词做了些猜测,觉得薛二郎让她入宫更说得过去。
一番查探之下,果真,是薛崇简引荐的。
他的用心,荆词自然猜得到,无非是不想她入宫犯险罢了。
一抹无奈之笑浮现嘴角,他这又是何苦呢?
…………
如今荆词已不大处理杨府的杂事了,这年关,她只带着礼给观国公拜了年。
今年形势特殊,荆词本以为今年的年夜饭会最没意思。
不想,长姐竟然把胡远和胡胡都接过来了。
宴席是杨寿雁交代余囍亲手办的,还算丰盛,装饰上比起往年奢华程度要更胜一筹。
上座仍旧是老太太,她卧病了数月,可算痊愈了,但身子骨终究不如从前。天寒地冻,愈发显得老态龙钟,一双内陷的眼睛,再没了从前的犀利劲儿。
“祝阿娘新年如意,万事安康!”
“祝祖母新年如意,万事安康!”
坐下一众姨娘、娘子不约而同一齐朝老太太福身拜年。
“慢着,”老太太出声,盯着杨寿雁冷冷道,“大娘子,你就别假惺惺的了吧。”
“祖母说的什么话,雁儿诚心实意给您拜年。”杨寿雁面容含笑,丝毫不在意老太太的冷言冷语。
“哼,真心还是假意,你心知肚明。”
杨寿雁睁大眼眸与老太太四目相对,淡笑的神色不改,“祖母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尔后,她起身回座。其中一些姨娘亦随之回座。
老太太满肚子怒火,无从发泄。
杨薇微笑着,娍柔声道:“祖母,听说这掌勺的是长鹊楼名厨,做的都是您的最爱,您可要好好尝尝。”
“嗯,尔等入座吧。”
“这杯酒,我敬四娘,”杨寿雁举杯,看向荆词,双眸含有几丝笑意,“这一年,四娘的进步可谓飞跃,真叫让我这个长姐叹为观止啊。”
荆词举起酒杯相对,亦面容挂笑,“这还得多谢长姐的栽培,若没有长姐,哪有荆词的今日?”
“呵,后生可畏。”杨寿雁扯了扯嘴角,笑容中透露出几分锋利冰寒,“不过……我倒是喜欢你这样。”
喜欢?荆词顿时觉得笑不出来,喜欢同她作对的她?以填充她的征服欲?长姐此人着实变态。
管氏一病之后,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热闹了,对于众姨娘们,更是爱搭不理。老太太虽然不喜杨寿雁,但对李谌,还是有所牵挂的。
“谌儿,听说国子监的先生表扬了你?”老太太手里自然还有些消息的。
李谌放下筷子,颇为恭谨,“回太祖母,也无所谓表不表扬,课业是孙儿的本分。”
老太太点点头,若有所指悠悠道:“孩子尚且懂得什么叫本分,大人果真连孩子都不如啊……”
…………
一顿年夜饭,虽丰盛,众人却不大有相聚共饮的兴致,遂草草了事。
宴散后,荆词牵着望兮,缓缓朝筎院走去。
她们一边走,荆词一边教望兮认事物,“这是灯笼,红灯笼。”
“红……灯笼……”望兮奶声奶气跟着重复。
“对了,喏看那,那是月亮,弯弯的月亮。”
“月亮……”
望兮聪明乖巧,看见前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仰头问荆词,“那个是谁呀?”
前方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李谌蹲下来看着她道:“我是你的大表兄。”
“大表兄……”望兮若有所思,“大表兄是谁呀?”
李谌一把抱起她,“大表兄就是我喽,我们方才在宴席里见过,你不记得了吗?”
望兮摇摇头,一脸认真,“我不知道,方才有坏人,望兮要乖乖吃饭,不能说话不能乱看。”
李谌蓦地一笑,转头看向荆词,“四姨真宝贝她,就这般怕我母亲把她抢了去?”
“你莫冤枉我,这可不是我教的。望兮,是谁告诉你有坏人的?”
“蕊儿姑姑说,吃晚膳的时候有坏人,谁要是带望兮走,望兮就要大声哭。”童言无忌,说得有板有眼。
一时之间,荆词和李谌都沉默了,蕊儿倒是真的忠心,杨钰沛已过世几年,还费尽心思为她守着遗孤。
末了,李谌苦笑,“我就知道,杨府迟早会变成这样。”
荆词垂眸,好一会儿,抿嘴道:“那我问你,我同你母亲,你站谁?”
☆、第二百一十五章 筹谋
李谌抱着望兮,默默看着荆词,片刻方道:“四姨,我不是杨家人。”
荆词轻笑,“曾几何时,我也说自己不是杨家人,可如今……还不是被情形逼到如此境地。”
“呵,是啊,我们都是迫不得已……”
“罢了,我不逼你选择,你好好读你的书吧,这些事你掺和不好。”
“我没说完,”李谌继续道:“我虽不姓杨,但你们都把我当自家人看待,如此……我怎么置身事外?”
“我知你不喜欢长姐,但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做不到与她对抗。”荆词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原因。
李谌垂眸,轻叹,“知我者莫若四姨。”
荆词神色颇为无奈,太多人像他这般,陷入两难,理想与亲人、自己心中认定的“正”与他人认定的“正”,这种两难,可谓无解。
“你就安心念书吧,放心,我与长姐好歹是姐妹,我们都不会做得太绝。”
李谌放下望兮,作了个揖,满腹真诚,“多谢四姨理解。”
…………
因着过年,朝廷官员休沐的休沐,外派官员回乡的回乡。
临淄王李隆基、李隆范等一干出任州郡的王公贵子们皆纷纷回长安,享受过年的繁华热闹。
长安临淄王府。
是日,李隆基邀请了崔琞、荆词、薛崇简以及自己的弟弟李隆范过府宴饮。
与他们宴饮,荆词素来穿男装。
“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薛二郎为何让武韵入宫伴驾?”李隆范边倒酒边道,虽然身处外地,但长安这些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武韵已从太平公主府迁到薛二郎的府上,想必二人关系不简单吧。
崔琞执起酒杯,神色打趣地附和道:“是啊,咱们的王四郎可是闹着自己要进宫呢,如此一来,机会生生被抢了。”
“胡说什么。”荆词白他一眼。
“韵儿一直留在我府上,于她的名声毕竟不好,再说,她进宫能帮我们探得消息,这样一想,她再适合入宫不过。”
“哟,还怕人家名声不好咧,”李隆范笑得很暧昧,“人家武韵可是巴不得留在你府上的。”
“宫内凶险,武韵应付得来吗?”荆词道。
“放心,皇后和武三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会亏待他的孤女。”薛崇简显然将一切都想好了。
“我看皇后最近不甚老实,恐怕不久便会有异动,咱们要紧密观察,做好万全的准备。”崔琞神情严肃。
李隆基看向众人,征求大家的意见,“我若装病,留在长安暗中观察皇后的一举一动,大家觉得如何?”
“不可,若皇后真的要铲除异己,相王和你恐怕会首当其冲。”
“我也觉得不好。”
李隆基眉头微蹙,“照这么说来,我阿爹岂不是处于危险之中?”
“我会嘱咐观国公,力保相王。”荆词道。
“我想以我母亲的性子,定会想方设法牵制住皇后,毕竟三足鼎立,相王倒了,下一个就是我母亲。”薛崇简道。
“总之,有劳各位费神了,还请多多照看我阿爹!”李隆基朝众人作揖。
“放心吧……”
…………
宴散之时,儒雅如薛崇简,他明礼先行了一步,走之前不忘拉欲同荆词扯东扯西的上李隆范。
荆词和崔琞缓缓走在后面,闲适地言谈。
“我甚是好奇,这兵马,你究竟藏在哪里?”荆词知道他所花千金,养了几千精锐。
崔琞笑而不语,神色颇为神秘。
“连我也不能说?”荆词扬眉,一脸无所谓,“罢了,不说便不说,说不定哪日我就倒戈了。少一个人知道,多一重保障嘛。”
崔琞看着她,“并非不能说,只是你的任务不在此,知道了徒增牵挂,分散注意力。但你若想知道,我告知你便是。”
“不必,”荆词想了想道:“如你所说,知道了也是分散注意力,我目前还是要好好提防长姐和凝聚杨家的实力。”
崔琞点头,“自己多注意安全,对了,我现在得去太平公主府赴宴。”
今日几人在李隆基的府邸聊得晚了些,崔琞不得不立马赶去太平公主府。
荆词颇为不解,“怎么,难道太平公主还想拉拢你不成?”
“她知道我亲相王,肯定不会投靠她,此行不过是陪我父亲吃顿饭罢了。”太平公主的驸马武攸暨终究是他父亲,年节一同吃一顿饭,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