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闻声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陈环儿竟轻笑,几分苦楚,几分无奈,她伸手,一下一下掰开摁在她脑袋上的大手……
转身的刹那,身后之人不甘心地再次拉住她的手腕。
“夫君——”
直至一道声音响起,锦衣华服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陈环儿背对着萧平和一步步走过来的宗娴,手腕被拉住,她已迈出一步,不敢回头。
宗娴走到萧平身侧,全然无视被他一只手拉住的陈环儿,她仰头凝视着萧平,柔声道:“夫君,隔墙有耳,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好不好?”
见他无动于衷,她满眼担忧望着他,“夫君啊,以大局为重……”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聚了好些看热闹之人,低声议论这三个衣着打扮上等的娘子、郎君是怎么回事。
好一会儿,陈环儿感觉到身后拉住她的手缓缓松开,一双通红的眼闭上,再次睁开,她毅然决然走向崔府大门。
萧平杵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心也一点点冰凉冷却。
…………
萧府。
萧至忠早急得团团转,他派去宗娴去了许久,还未回来。他当真怕,怕萧平一下控制不住自己。
幸亏,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儿子、儿媳终于回来了。萧至忠快步走上前,神色急切,“平儿,你真是太冲动了,你可知现在皇后……”
“啊——呜呜呜——”
萧至忠话还未说完,宗娴突然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挣扎,她的脖子被人一手狠狠地掐住,似要把她掐死般。
“呜呜呜——”她拼命挣扎,精致富贵的面容瞬间涨得通红,变得狰狞万分。
萧平死死地掐住她,怒视着眼前蛇蝎心肠之人,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你这个贱人,好狠毒的心肠!你明知道陈环儿是我的人,你竟然还敢……”
“住手——”萧至忠上前几步,冲萧平大喝一声,“我叫你住手!”他见萧平完全听不进他的话,遂伸出手用力推了萧平一把。
“咳咳咳……”他松手的瞬间,宗娴腿软噗地倒在地上,萧至忠再不阻止,她怕是真的要断气了。她涨红了一张脸,大口大口地呼吸,仰头看向高大屹立对她充满恨意的萧平,她嘴角竟然浮现一丝讥笑,“这不是你默认的么?”
“你胡说什么!”
“若你真把她放在心尖上,早已将她收入房中,”宗娴扯着嘴角,语气讽刺,“你之所以拖到现在,无非是怕动作太快引得皇后怪罪,你终究是爱自己的仕途多过爱她!否则,你也不会娶我……”
宗娴说着,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一步一步逼近整个人怔住了的萧平,扬头盯着他,“萧平,你承认吧,你并没有多爱陈环儿!你真正要的,是你的前途……”
“住口——”萧平喝止她,他晃了晃混沌的脑袋。
“你真正需要的,是我宗娴,只有我才能辅助你……”
“你给我住口!”他冲她怒吼,双眼布满血丝,怒火中烧。
宗娴被迫停下声音,双眸却直直盯着他,双方势均力敌。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恢复理智,可是脑袋却越来越乱,他最终大步迈开,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
萧平骑马,奋力奔跑在大街上,向城外而去。沿途商贩见此人气势汹汹,老远便纷纷避让躲闪。
他怒视远方,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宗娴方才的声音。
你真正要点,是你的前途……
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大丈夫,被百姓称赞,被圣上重用,一展宏图,这是他从小的心愿,是一直鼓舞他不断向上的光。
那是所谓的,前途。
他曾经以为他为了自己的理想,什么也愿意放弃,可如今失去了环儿,他的心竟然痛得不能呼吸……
真的好痛好痛……
仿若撕心裂肺……
☆、第二百零七章 亲自接应
李隆基得到消息,有地方官进言,当着圣上的面,狠狠参了宗楚客一本。至于圣上的反应,据说不似之前那般不以为意。
崔琞不在宫里,李隆基等于丧失了在帝后身边的耳目。他心急如焚,无奈崔琞以保护荆词为由,表明短时间内绝不回长安。
其实,崔琞此举,无非也是向李隆基施压,他要他保障荆词的人身安全。
大局当前,李隆基不得不妥协。
李隆基写书信一封,请自己的父亲相王务必派一位举重若轻之人前往潞州,接应荆词与崔琞回长安。若有相王的人亲自接应,太平公主和杨寿雁以后自然会忌惮三分。
岂料,相王多番考虑衡量后,派了他的宠妃崔氏前往潞州。这崔氏是崔琞的亲姨母,亦是李隆范的生母,是如今最受相王信任的侧室。
崔氏千里迢迢赶往潞州,美名其曰替相王来看望病重的孙儿。
…………
是日,丫鬟来通传,崔氏已经进了临淄王府。
荆词记得崔琞说过,这个姨母是崔琞最亲近的亲人,莫名地,她竟然有些紧张。
“准备好了吗?”崔琞未敲门,直接推门走进她的屋子。
荆词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正经地看着他,点点头,“好了。”
崔琞不觉笑道,“不必紧张,我姨母是个温和之人。”
荆词颇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竟然未回嘴,不言不语地走向门外。崔琞跟在她身旁,牵着她的手,“她不是我的姨母,是李三郎的庶母。”
“什么?”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崔琞轻轻笑了笑,含视着她的双眸充满爱意,“你莫要把她当我的姨母,就不会紧张了。”
二人手牵手正穿过回廊,迎头走来一仪态万分的妇人,神色柔和祥善,妇人看到前方举止亲昵的俩人,不禁微愣,“阿胜。”
崔琞和荆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含情对视,将目光投到正前方。
“姨母?我们正想去拜见您呢。”
“来,让姨母好好瞧瞧,阿胜真是愈发英俊逼人了呵呵……”崔氏妇人笑着上下瞧着崔琞,神情关切宠溺。
“姨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荆词,杨家四娘。”崔琞道。
崔氏这才把目光移到荆词身上,略为诧异,“原来你就是杨四娘啊。”
荆词看了一眼她,立马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荆词见过崔娘,崔娘千里迢迢赶来潞州,您辛苦了。”
“不辛苦,”崔氏淡笑道,“王爷交代的事,我自然会完成。”
“崔姨娘——”回廊的另一边,李隆基和赵娘缓缓走来,“怎么站在这啊?阿瞒已设宴,咱们坐下聊。”他扬手,请众人进屋入席。
美味佳肴,颇为丰盛。
佳酿浓醇,整间屋子美味飘香,丫鬟们不时端上新鲜的菜式,府里婢仆们甚是忙碌。李隆基对这个姨娘的到来颇为看重,命令府里上下好生接待。
相王一生中,看重的女人里,无论是结发妻刘氏,还是侧室窦氏,都卷入了宫廷斗争,被自己的母亲武则天杀害,只有一直安安分分、低调谨慎的崔氏尚存活于世。
崔氏机警懂事,不露锋芒,深受相王重视,作为庶母,对待相王的一干孩子亦慈祥和善,故而得到李隆基等兄弟姐妹们的礼遇。
“崔姨娘,此番着实是辛苦您了,阿瞒也是没有办法而为之,还请您见谅。”李隆基举起酒杯,想崔氏敬酒。
崔氏举杯淡笑,“我啊,是看着你们这些孩子长大的,阿瞒需要姨娘帮忙,姨娘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多谢姨娘!”李隆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轻轻叹了一声,“阿瞒实在不愿姨娘如此折腾,可如今是紧要关头,阿瞒不孝,还得劳烦姨娘这两日就启程回长安。”
“事情王爷都同我说清楚了,我和杨四娘后日启程,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阿瞒在此谢过姨娘的鼎力相助。”
宴席过半,崔姨娘的目光开始频频在崔琞和荆词之间来回转换,来潞州时匆忙,王爷只说杨四娘危在旦夕,请她亲自来潞州接杨四娘回长安。她总觉得阿胜和杨四娘之间,不简单。
吃过宴席,崔琞亲自送崔氏回客房。
走到半路上,崔氏才开口,“方才人多,我没问你,你不在宫里任职,怎么跑来潞州了?”
“事宜从权,我不得不来。”崔琞搀扶着姨母,微微低着头道。
崔氏神色不甚好,“宫里的事怎么办?要是圣上、皇后知道你偷偷来了潞州,定会怪罪,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行事这般不顾后果?”
“姨母放心,我告了病,一切安排妥当,不会有事。”
“倘若有人要害你,这就是你的小辫子,你这么不周全,我怎么放心让你在圣上皇后身边做事?”崔氏一脸担忧,语气颇为责怪。
“我都多大的人了,姨母就别再为我操心,后天我同你们一起回长安,好好在宫里待着,可好?”
崔氏无奈摇头,加快脚步走进屋,“你啊,一点都不比隆范让我少操心……”
…………
休息了一日,崔氏和荆词、崔氏启程前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