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啪——
一屋子男宠吓得面容失色,互相依偎着。
“陆二郎不必担忧——”一道声音传来,随即荆词缓缓走过来,神色宁静,手上的扇子悠悠扇着,颇为闲适。
“又是你——”陆邦转过身,这不是几日前才见过的杨府人么,竟然这么巧,这事多半同她有关,“该不会是你搞的鬼吧?你这田舍汉,敢搞爷,爷弄死你——”
啪嗒——
荆词把扇子合上,扬着头丝毫没有惧怕之色,“敢问……弄死我陆二郎就能保住继承权了吗?”
“你——你想怎样?”陆邦涨红了脸。
“陆大郎君的事我能帮你搞定,不过那块地的事,你得给我搞定。”荆词负手盯着他,面不改色。
“容我想想!”
“呵!”荆词讥笑一声,“容你想得来令尊就已经从皇宫内回府了。”
陆邦狐疑,“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如今只有我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不得不赌一把。”她底气十足,一副信不信由你的神情。
“说!什么办法?”
“你得先把契约给我,我才能告诉你。”
“谁会契约那种东西随身带在身上,在、在府里呢!”
“那就只能劳烦陆二郎把契约送到杨府,届时我自会把锦囊妙计奉上。”
陆邦急得咆哮起来,“你当我傻么!一来二去,我父亲早从宫里回到府里了!”
“那又怎样?”荆词扬头瞪着他,美丽的面容一脸神气,“我叫人把陆大朗拦下来了。”说罢转身出门,扬起扇子挥了挥,“等你的契约啊——”
陆邦张目结舌地望着潇洒离去的荆词,这个小娘子,算你狠!
他气急败坏狠狠跺了一脚,尔后,迅速跑出门,快马加鞭赶回陆府……
陆邦回到府里,当即冲到父亲书房翻出在角落搁置了好几年的地契,命贴身随从迅速送往杨府。
一来一回间,那贴身随从竟然花了三刻钟,致使陆邦心急如焚。
“你还知道回来啊!”见着随从屁滚尿流地下马,陆邦险些猛踹他,“东西呢?”
“在、在这……”小厮慌忙将锦囊呈给主子。
锦囊内有一纸条,纸条上只有简洁的八个字,“抵死不认,反咬一口。”
“这算什么妙计!”陆邦气得一把扔了手中的锦囊。
小厮结结巴巴说,“那、那杨四说了,您只需照做就成,其他的无需担心……”
片刻,陆睦竟然和父亲一起回来,父亲面色极其严肃,劈头质问可有断袖一事。
陆邦按照荆词说的做,死不承认,又道定是兄长无赖,没安好心。谁料陆睦闹着派人去平康坊徐娘家搜人,陆邦吓得不轻。
父亲果然派人去搜,但是一无所获。最终,兄长陆睦被父亲教训得狗血临头,陆邦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荆词的计策,怪自己,太小看那个丫头片子了。
…………
“咱们得罪了陈国公府,会不会不好?”芳年颇为担忧。
荆词顿了顿,淡声道:“既然是韦后外戚,迟早会划清界限。”
主仆三人缓缓走向莞院,边走边道。
方才,陆家大郎君陆睦冲出平康坊后,芳年追上他,为其献策,道以防二郎君陆邦耍花样,建议他去皇城门口等待其父为佳。待陆邦离开平康坊后,青女立刻给了几两黄金打发老鸨清理现场、转移男宠、统一口径。
荆词明白,这回自己幸运,恰好碰上傻不拉几的陆家郎君,如若对方是精明的太平公主,想恐怕达成目的难上加难。
莞院。
丫鬟们为荆词斟茶端果,毕恭毕敬。
座上的杨寿雁看着青女将契约呈上来,满意地笑了,神色间暗含讶异。
“我果然没有看错四娘,陆邦这么无赖的人你都能搞定,着实有两手。”杨寿雁不住点头称赞。
“多谢长姐夸奖。”
“你能同我说说,是用什么办法取得这契约的吗?”杨寿雁声音极柔和,满脸诚挚地看着荆词,如同一个谦虚的学生。
“对付无赖,讲不得光明磊落。”荆词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事情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得不怕麻烦多走几步。
“好法子,果真是好法子。唉,年轻人做事就是不一样,灵活多了,哪像我……”杨寿雁竟不觉感叹出来,蓦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多话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是。”荆词福身退出。
…………
翌日。
青女一大早匆匆走进来,道大娘子放话在曲江建立新府,用于杨府人夏日避暑之用,那块地盘正是荆词昨日取回的契约所写的范围。
杨府诸人只知拿地这件事是杨寿雁负责的,建造府邸的决策亦是杨寿雁所定,故而众人对杨寿雁感激夸奖不已。至于荆词费了多大的力气拿回的地,无人知、无人晓,更谈不上对她有感激和认可。
荆词这两日的成果被杨寿雁吞了个干净。她本想向杨府诸人证明自己,不料竹篮打水一场空。莫说芳年气得跳脚,就是一向冷静自持的青女,都不住骂道:“想不到大娘子是这等不知耻之人。”
“昨日我教了她一回,今日她也教我一回。”荆词垂眸,云淡风轻,到底是她年纪轻,抵不过成熟老辣的杨寿雁。
☆、第一百七十章 灞桥送别
“四娘,四娘……”
“嗯……怎么了?”床榻上睡得正熟的荆词转了个身。
“您醒一醒,”芳年颇为心急,对迷迷糊糊的主子道,“今日钱小娘子出嫁……”
“什么?”荆词一把掀开被子,睁开朦胧的双眼,“之语今日出嫁?”
芳年点点头,“说是昨日做的决定,咱们今晨得到的消息,现在钱小娘子恐怕已经动身前往潞州了……”
不等芳年说完,荆词已经下床穿衣裳襦裙,连忙洗漱。
片刻,荆词独自一人跑出府门。
由于出门匆忙,荆词穿了一身女装便往城门的方向骑马而去,心里不住责怪钱之语,这个决定未免也太突然了,不给她一点准备。
“驾——”她一袭襦裙,策马扬鞭,良马快速奔跑在宽敞的朱雀街上,扬起阵阵尘土,“驾——”
出了城门,终于依稀看见前方有一队红妆车马,正在缓缓前行。
“等一等——”荆词加快速度追上前。
红妆马车内的人闻言,一把推开窗,探出头,用力地挥舞着手臂,激动得大嚷,“荆词——这呢!我在这呢——”
一袭红妆的钱之语极美艳动人,见是熟悉的身影,眉开眼笑,笑容灿烂宛若仙子。
不一会儿荆词便追了上来,放慢马速同她的马车并肩行走。
“你个坏丫头,竟然不告诉我今日出嫁。”荆词颇为怨怪。
“我、我没想到你会来送我……”钱之语满眼惊喜与激动,她当真是没想到,毕竟……连阿爹阿娘都没有来送她。
“说的什么话,你远嫁潞州,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面,我岂有不送行的道理?”
“谢谢……”钱之语伸手捂住脸,泪水不禁在美丽的眼眶内打转,“恐怕如今整个长安城,只有你在牵挂我。”
荆词笑,“真傻。你到潞州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否则就对不起我的牵挂。”
她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会的!”
…………
车队终于行至灞桥。
荆词凝视着一袭红妆的友人,内心感慨万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管你在哪,我都会牵挂你。”
萧安、萧平、陈环儿,这些年,知心挚友们一个个离去,这当真就是她在长安城最后一个朋友了。
钱之语猛烈地点着头,不忍再看她一眼,撇开满是泪痕的面容将车窗关上。
车队渐行渐远,荆词坐在马上,看着远处如血红色纽带一样的车队,系着这头,连着那头。女子远嫁,没有良人来接,亦没有亲人相送,只得独自千里迢迢去陌生的地方。唉,之语原本就是为了躲避自家的复杂糟心事才愿出阁,但愿她在那里能找到平静。
荆词在灞桥停留了好一会儿,方调转马头往回走。
她们二人,相识于潭州,相知于长安。
荆词和钱之语,一个因为不断失去,所以更加珍惜,另一个则是从未拥有,才知拥有的可贵。
“救命啊……救命啊……”
远处依稀传来呼救声,荆词朝四周望了望,确定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遂往声源寻了过去。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荆词发现声音从沟里传来,于是下马,往沟里张望了几下。那沟不算太深,只是一个长满茂草的小凹……一对男女躺在草沟里,手脚皆被绑住,不停地呼救。
“啊!有人!小娘子救救我们吧……”沟里的人发现有人出现,甚是激动,连声道:“拜托为我们松绑,我们不小心为贼人所害……帮帮我们吧……”
荆词从高处打量着他们,眼前这对男女大约三十来岁,衣着光鲜亮丽,只是沾了些泥巴,想来应当是富贵人家。
她犹豫了片刻,缓缓走下去,为他们松绑,“你们说遇到贼人?什么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