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巅有些忐忑的坐在一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摸正摸在被池子蹭破的鼻尖儿,嘶了一声,把手放下,让绿柳去添副碗筷。
绿柳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好像没听见似的。
他抬眼瞪了过来,却见她梗着脖子,支支吾吾的道:“姑娘这里的饭菜刚刚好,将军吃了……姑娘就不够了,您……您还是回自己院子吃吧!”
蒋巅看了一眼桌上的五菜一汤,又看了一眼绿柳,想说什么却因为白芙在旁,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心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白芙吃。
白芙吃的不紧不慢,并没有因为他在旁看着就少吃几口。
吃完后绿柳收拾了桌子,蒋巅正想着怎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就见白芙忽然拉起了他的手。
蒋巅一怔,整个身子都绷了起来。
难道经过昨晚一事,阿芙反倒接受他了?
他心中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发觉自己完全是多想了,阿芙只是要给他把脉而已。
看着白芙的动作,蒋巅眸光暗了暗,声音低沉。
“没用的,多少大夫都看过了,我这疯症只是发作的时候狂躁异常,发作后就跟常人一样,看不出区别的。”
白芙仔细的把了一会儿脉,发觉果然如蒋巅所说,他此刻脉象正常,与常人毫无二致。
她从前曾听师父说过,这世上确实有些病症是平日里看不出来的。
尤其是脑子里的毛病,不发作的时候病患看上去比正常人还正常,一发作起来就疯疯癫癫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这样的病症也根本无解,因为你总不能把病患的脑子打开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白芙以前跟蒋巅置气的时候总想着他脑子是不是有病,现在才十分确定,他脑子真的有病!
可这并没有让她觉得好过多少,因为跟正常人你还能讲讲道理,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能讲什么道理?被欺负了都是白被欺负!
她悻悻的收回手,脸上看不出喜怒,转身回了内室。
蒋巅想跟进去,却差点儿被关过来的门板拍在脸上,赶紧捂着鼻子退后一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里面的人不会开门之后,才神情失落的离开了。
前脚刚走出去没多远,后脚却被绿柳追上,塞了个药瓶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
他皱眉问道。
绿柳拧着眉头,满脸不情愿的开口:“姑娘给您的!”
说完转身想走,又怕他不知道这是拿来做什么的,就又添了两个字:“鼻子。”
之后扭头就跑了。
蒋巅摸了摸鼻子,碰到被擦伤的地方,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心中顿时大喜。
“阿芙不生气了,阿芙不生气了!”
不不不,不是不生气了。
是虽然还生气,但心里还关心着他,见他受伤了就让绿柳送了伤药来。
蒋巅高兴的不能自已,想跑回去抱抱白芙,又想到此时她可能还拉不下面子原谅他,就先忍了下来,想着等到晚上再说。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象中已经不生气了的白芙此刻正把自己关在房里,一遍接一遍不停的洗手。
从早起到现在,她已不知洗了多少遍了,恨不能把手上搓掉一层皮似的。
白芙看着铜盆里清澈如初的水,和干干净净其实早已什么都没有的手,忽的把盆子举起来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之后,盆子哐啷哐啷哐转了几个圈,才最终停了下来。
绿柳一回来见到的就是满地的水渍,和滚到角落里的盆子。
而白芙站在房中,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她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在旁站了许久,直到白芙把盆子捡起来塞到她手里,让她再去打盆水来,她才赶忙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转过身的绿柳转眼间就红了眼眶,在没人处偷偷抬手擦了擦眼角。
将军那个傻子或许没看出来,但她知道,姑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第24章 抵达驻地
蒋巅晚上再来时,白芙依然没给他好脸色。
不过因为中午收到了那瓶药,所以蒋巅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觉得她是面子薄,做做样子而已。
果不其然,白芙晾了蒋巅几天,就又开始找他识字,整日跟蒋巅待在一起,也没见再冲他发脾气甩脸色,偶尔听他逗趣还会笑一笑,与往常无异。
蒋巅彻底放下心来,以至于绿柳不止一次跟他提起姑娘还在生气时,他都没有当回事,觉得是绿柳小题大做了,他家阿芙才没那么小气。
后来一行人抵达了蒋巅的驻地,蒋巅把白芙安排在了他自己的府邸。
这宅子显然是蒋巅常年居住的地方,与之前去过的那些地方不同,各处都有专门的下人打理,虽不似林府那般精巧别致,但也处处透露着严整有序。
而与之前的宅院相同的是,这里也几乎没有女人,整个院子除了管事和小厮之外,就只有一个名唤芙蓉的丫鬟。
蒋巅觉得芙蓉的名字跟白芙相冲,让她改一个。
芙蓉听了直跺脚:“将军!奴婢这名字是二老爷起的,都叫了十几年了!”
蒋巅眉头一拧:“让你改你就改,哪儿那么多废话!”
说着扫了一眼院子,看到墙角开着一朵不知名的红色的花,随口便道:“就叫小红吧!”
小红?
被改了名字的丫鬟一张圆脸涨成了猪肝色,看向白芙的目光要多不友善就有多不友善。
绿柳赶忙挡在白芙身前,气势汹汹的瞪了回去。
同是丫鬟,这个叫小红的看上去比她还大几岁,怎么这么没有做下人的自觉?竟然敢瞪姑娘?
姑娘可是主子!
蒋巅自然也看到了小红对白芙的态度,当即面色一沉,目光冰冷的道:“再敢对阿芙不敬,就挖了眼睛给我滚回陵川去!”
陵川是蒋巅的老家,他的二叔二婶都在哪里,祖宅也在那里。
小红跟在蒋巅身边多年,蒋巅念在她是二老爷赏的,向来对她礼遇有加,何曾这样凶狠的对待过她。
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过,所以小红不知道蒋巅真的生气起来是说到做到的,犹自觉得他是在吓唬她,大着胆子顶嘴:“将军!奴婢不过是看她一眼罢了,您这么凶做什么!难道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蒋巅嘶了一声,眉头拧得更紧。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丫鬟这么烦过?
“我的阿芙也是你能随意羞辱的?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打清醒了再送回来!”
他不容分说的吩咐下去。
周围的人吓傻了,小红自己也吓傻了。
作为这宅子里唯一的一个女人,还是蒋巅身边贴身伺候的下人,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半个女主人,其他人亦是如此。
因为他们都知道,蒋巅身患恶疾,根本没有哪家小姐愿意嫁给他。
而蒋巅自己不知为何也一直不近女色,既不收通房,也不碰军|妓,更别说那些青|楼女子。
所以这宅子里很有可能永远都只有小红一个女人,以丫鬟的身份却像个主子似的待在蒋巅身边,伺候着他的生活起居,却也同时享受着不该她享受的荣华富贵。
谁能想到如今一朝变了天,将军带回个哑巴姑娘,小红顿时地位全无。
那些常年在府上伺候的人还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小吉等人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听命行事了。
姑娘在将军心中的分量别人不清楚,他们还不清楚吗?
那可是能让他疯起来不动刀的人!
这样的人别说是小红了,就是二老爷二夫人来了怕也比不上!
于是他们不容分说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小红绑了,堵住嘴就拖了下去,免得她再在这里碍着将军的眼。
小红走了,世界瞬间清净了。
蒋巅满意的点了点头,把阿芙带进了早已给她准备好的房间。
结果进去一看……
“这什么破玩意儿?!”
“粉色的帐子呢?”
“甜白瓷的茶具呢?”
“我说的那些金银玉器珠宝古玩呢?”
“你们都他娘的给我放哪儿去了!”
蒋巅把青色的帷帐扯下来撕了个稀巴烂,一把扔到了管家头上。
管家哭丧着脸:“将军,小的……小的都按照您信中的吩咐准备出来了,可是芙蓉姑娘……不是,小红姑娘说……说这样就可以了,所以……”
“所以你们就听了她的鬼话给我的阿芙弄了个尼姑庵?你们怎么不干脆建个佛堂啊!”
蒋巅一脚踹在管家身上。
他一路兴冲冲的把阿芙带回来,结果这群狗东西就给她准备了这么个屋子,还不如他路上给她安排的好!
哎呦好气……
管家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赶忙说道:“小的这就让他们收拾,马上按您说的重新布置!”
蒋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晚饭之前没收拾好,就收拾你自己的东西给我滚出去吧!”
“是是是!”
管家一迭声的应道。
正要转身,就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给我记住了,以后这府里只有阿芙一个姑娘,没有什么别的狗屁姑娘!红的绿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