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城都王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谢容且身子颤了一颤,手中紧握着那一枚紫炔,眼底近乎要溢出嫣红的血珠来,阳光的余晖在他的凤眸中泛出华艳而凄伤的色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敢拒绝么?”他突地说了一句,那语气里明显的透着坚决不给的意味。
“谢容且,你无耻!”
乐宁朦突地恨恨的骂了一句,而就在这句话音一落时,几乎是突然地,一柄剑光闪过,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所有人惊骇的看到,一把长剑陡地插进了谢容且的胸前。
乐宁朦也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没有半分的闪躲,而生生的受了她这一剑,鲜血从他的胸口渐渐的溢了出来,谢容且也因为疼痛而皱起了眉头。
这时间,就连王澄以及躲在一旁的城都王都大吃一惊,未想到这小姑子竟如此之狠。
而孙秀见此一幕,几乎要大笑出声,他突地挥手,喊了一声:“走!”
军士们纷纷离去,孙秀还想要带乐宁朦走,没想到谢容且长剑一拦,还是毅而决然的挡在了他面前。
“谢君,你都快要死了,还这么执着拦我道啊?”孙秀冷嘲热讽道。
“孙将军如今为朝廷股肱之臣,天下士人都要以孙将军为表率,难道就不怕这种夺人之妻的行为被天下人耻笑么?”谢容且冷声道。
孙秀的脸皮顿时一僵,眼底便冒出一团团烈火一般的愤怒来。
“谢容且,你不怕我夷你三族?”他突地恨恨的说道。
“夷三族?我谢容且做了什么,孙将军要夷我三族,这天下到底是司马家的天下,还是你孙秀的天下?”谢容且亦冷讽的接了一句。
孙秀气得脸色顿时一青,鼻孔里直冒出烟来,而就在这时,突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位军士从马背上跳下,匆匆赶到孙秀面前,禀报道:“孙将军,不好了,相国府,相国府出大事了!”
孙秀听罢,脸色一变,赶紧撩袍上马,带着一众军士匆匆离去,马蹄阵阵,烟尘高举,转眼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王澄与乐彦辅立即赶到了谢容且的身旁。
“快,快去请大夫!”乐彦辅不禁心慌意乱的高声喊道,同时将斥责的目光射向了正呆若木鸡般正瑟瑟发抖站在一旁的乐宁朦脸上。
城都王悄然离去。
谢容且暂住在了乐府,乐彦辅因着一份愧疚,以重金请来了宫中的御医专门为他医冶伤口。
“阿朦,你没事吧?”看到乐宁朦神色恍惚,身子一直在发抖,王澄心中不忍,便走过来问道。
乐宁朦摇了摇头,苦涩一笑。
“其实谢明朗这个人不错,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他……”王澄不禁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句,同时眼底也有些怅然失落的黯色。
虽然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乐宁朦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在如今孙秀一手遮天,连皇亲国戚都被他踩在脚下的情况下,谢容且敢于冒着被忌恨灭九族的危险这般护着她,这确实不是一般男人可以做到的。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她亲手捅出去的那一剑才会让她此刻的心中更为痛苦难受。
“阿朦,你刚才在我手心写的那一句话……”突地,王澄又问道。
他这一问,便令得乐宁朦陡然似想到了什么,眸中一亮。
“不好,刚才孙秀的人来说,相国府出事,难不成……”
看到乐宁朦眸中所露出来的忧色,王澄也大为惊骇的眼色一变。
“不管如何,此事,不能让王将军插手,如若不能阻止淮南王,王将军只能退居一隅,否则必会受他牵连!”
王澄点了点头,便立刻将此话转给了王济。
“淮南王要发动兵变?”王济听到此话后,也似大为吃惊,他没有听王澄的建议,而是立刻快马加鞭赶到了淮南王府,而此刻的淮南王府中却早已是空无一人。
“孙秀实在是欺人太甚,竟然冒充天子之字迹,给淮南王殿下下诏书,斥责他身为宗室皇亲,手握重兵却不肯为朝廷效力,殿下一生磊落,忠心于晋室,不知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竟被一个小人如此压制,他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等气?”守门的仆人回答王济道。
“所以呢?淮南王现在人在何处?”
“殿下一直深得民心,已传令各部军,必取赵王狗头,现在已经集结了上千人马,准备趁夜直攻相国府!”
听到奴仆这般回答,王济便已预感到大事不妙了,骂了一声“愚蠢!”又立刻策马速速赶回皇城,直向东集的相国府奔去,而此时的洛阳集市上已然是血光一片,东集之侧的相国府原为太子之东宫,原本是一派繁华奢靡,此刻却是火光冲天,数以万计的箭箭失如流星一般铺天盖地的向相国府射了进去。
☆、第089章 贾后曾许过你什么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淮南王突然的就发动兵变了,这是孙秀始料未及的,也是乐宁朦始料未及的,淮南王原本为中护军的领袖,手握重兵,镇守淮南一带,贾后被废之后,赵王忌惮他颇深,孙秀便建议收回他的军权,以太尉一职来安抚他,没有想到这样非但没有压制住他,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反叛。
孙秀赶到相国府的时候,淮南王的人马已然将相国府重重包围,而赵王就在这相国府中,箭失连发,赵王司马伦差点成了活靶子,没想到就在一箭快要射中他的时候,一人挡在了他的身前,赵王幸免一难,而这一战也从清晨辰时激战到午后未时。
乐宁朦在乐府中急切的等待着,她知道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淮南王这一战必会功败垂成,死于孙秀的算计之下,然而,她也曾将这件事情写在了一只锦囊之中交给王济,让他在合适的时候打开,只可惜,她似乎又算错了一步,淮南王的这一场兵变比之前世又提前了,难道这一世一切皆会偏离原来的轨迹发展么?还是另有其人如她一样在暗中策划推动着这一切。
正当她想着这些的时候,王澄来到了乐府,清晨的雨露在他俊秀的眉宇间染了一丝清凉,他的眸中亦盛有凄色。
走到乐宁朦面前时,他几乎站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缓缓开口道:“确实如你所料,淮南王败了!”
乐宁朦的心陡地下沉。
王澄却异常平静的说道:“孙秀收买了司马督护伏胤,带领四百骑名从宫中冲出,手持空板,诈称有天子诏书可助淮南王,可就在淮南王下战车接旨时,那伏胤竟然当场就手起刀落,斩下了淮南王的首级,淮南王三子连坐,累及上千人!现在东集市的菜市场上可谓又是血流成河了。”
说完,王澄那星辰般的眸子里也笼上了一层深深的悲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乱世的开端了吧?”王澄忽地也苦笑道。
乐宁朦嘴唇颤了颤,好半响都没有说话。
“其实如果贾后不死,也许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她突地喃喃的说了一句,“我原本知道的,可是我还是……”
“阿朦,你无须自责,贾后屠戮皇室宗亲,诸王早已集怨致深,就算没有你的参与,他们依然还是会起兵造反,贾氏一族迟早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王澄说到这里,又突地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对了,我听王将军说,贾后曾许过你一件事情,才会那么自信的能将你留在身边,她到底许过你什么?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提到理想,乐宁朦不得不自嘲的苦笑,她摇了摇头,望着那如血色浸染的天空,回道:“理想,在这个时代谈那样的理想,怕是要怡笑大方了,不提也罢!”
“阿朦……”王澄只觉心中一痛,轻唤了一声。
乐宁朦又回头望向他道:“其实也没什么,贾后许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若是她成了女皇,我便可以做这历史上第一位女相,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声,笑道:“不过,这样的天方夜谭,王郎君相信吗?”
王澄却是愕然的愣住了,的确在这样的时代,在自古男权的统冶之下,让一个女人来做皇帝,那是绝无可能之事,别说司马氏的皇室宗亲不肯,便是满朝的文武百官也不会赞同。
不过,一想到乐宁朦竟然能抵抗住那样的诱惑最终站在了王济这一边,王澄的心中便是百感交集,看着乐宁朦的目光更加深邃了一分。
“现在淮南王已死,接下来便又是一场血腥的大清洗,孙秀一定会鼓动赵王谋取更大的权利了!”乐宁朦突然说道。
王澄的神色也陡然变得严峻起来。
“你是说,篡位登基?”他道。
“不错,而他的篡位又必须是以兵权的移交为保证的,所以,他接下来要对付的人……”
乐宁朦话还没有说完,王澄便惊道:“王将军!”
院落之中陡然静了下来,两人都似呼吸一窒,空中回荡着梧桐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王郎君,我有个请求,曾经我给过王将军三只锦囊,第一只锦囊是在废黜贾后的时候让他打开了,第二只锦囊我本来是想让他在明年的三月才打开看,但没有想到淮南王之变在我意料之外的提前了,那么还剩下这第三只锦囊,也便是我给王将军最后的一句赠言,这句赠言关系到他的性命,然而,王将军性情耿直,又绝不屈服于权势,我还是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