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且还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摇了摇头,他道:“现在朝局不稳,我还不想这么早入仕,用这本七略术数略,我只想换一个人,这个人就在贵府之中,我想这对鲁国公来说,要求并不算高吧?”
贾谧的脸色迅速一变,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果然还是为了那小姑子而来。
“金谷宴会之上,所有名士皆知,乐家的那位小姑子已是我的卿卿,鲁国公说好了不会夺人所好,干嘛还要做这种见不得光的偷偷摸摸之事呢?”他说这话时,凤眸微翕,颇有些调皮和揶揄,可偏偏这种语气,这种不露痕迹的揶揄让人半点也生不起气来。
贾谧的神色也只怔了一怔,然后看着谢容且道:“谢君此话是何意?”
谢容且便大笑了起来,他笑着,长身而起,那宽大的随劲风飘起的衣袂间自带天风,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一位婢女的面前,然后拿起她的一只手,轻轻的嗅了起来,嗅完之后,还不禁感慨:“我卿卿身上的香味就是这么好闻,哪怕是别人的手碰过,也经久不消!”
“你说是也不是?”
他问那女婢,女婢却是傻懵傻懵的,又心花怒放的,激动万分的望向了谢容且的脸,又自惭形秽的娇羞的低下了头去。
“郎君,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难道你今天没有给一个小姑子更衣沐浴过吗?你的这双手没有碰过她的身体?”谢容且含笑再问。
婢女这才回神,几乎是霍然震惊的抬起了头,嗫嚅道:“郎君……郎君怎么知道?”
“哈哈哈……”谢容且大笑一声,又转向了贾谧,“鲁国公,你府上的婢女可是承认了,你也就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吧?金屋藏娇是可以,但也要看看藏的是什么人,我卿卿脾气太大,我真的怕她会一冲动就要了你鲁国公的命!”
贾谧神色骤变,正想要厉喝一声:“谢容且,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却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传了来。
“国公爷,不好了!府里闯进了几名刺客,打伤了我们几名侍卫,将那小姑子……救,救走了!”急匆匆跑来的一名侍卫跪倒在地上禀报道。
贾谧脸色再次大变,目光刷地一下就投向了谢容且,而谢容且却露出一幅极为同情的样子,叹气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了,我的卿卿不好惹,可鲁国公似乎不愿听取劝告,叫我如何是好?”
“谢容且——”贾谧气得大喊了一声。
谢容且却是笑着连连摆手,说道:“既然卿卿已不在贵府,那明朗就不打扰鲁国公就寝了,贵府中美人甚多,愿君今晚能有个好梦!”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长腿一迈,便向着殿外飞快的走了出去,而殿中还有好几名婢子傻愣愣的望着他那逐渐消失于月光中的身影,移不开眼。
谢容且离去后,贾谧便立刻赶回了自己的寝殿,就见寝殿之中一片狼藉,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而他的寝殿上空竟然还有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破的几个窟窿,几缕皎洁的月光从那破碎的琉璃瓦片间流泄了下来,本是**一刻,本是良辰美景,却竟然变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咔嚓”地一声,贾谧将手边的一丈许来高的珊瑚枝给砸到了地上,怒声道:“来人,将这婢子拉出去砍了!”
他指的正是刚才被谢容且嗅过手指,并套出话来的那名女婢,女婢一时惊骇失色,连连求饶,可惜直到人头落地的时刻,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而这时,谢容且已来到了一处群荫环抱的小山坡上,这里有他临时买来的一座宅子,而宅子前面,六七人正着黑衣站在那里,见得他走来,连忙齐齐的躬身揖了一礼:“谢君!”
“她怎么样?”
“在屋子里,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事!”其中一人答。
谢容且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一句话,便准备直冲进里屋,却又在门口忽地顿住脚步,重戴上了那幅白玉面具,换上玄衣,最后才慢慢的走了进去。
当他打开门时,就见乐宁朦正抱膝坐于塌前,眉头紧拧,神情颇有些凄苦迷惘。
谢容且顿觉心中一痛,轻轻的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去,扶住了她的双肩,柔声问:“卿卿,你没事吧?”
乐宁朦倏然抬起头,看到谢容且脸上那熟悉的白玉面具,心中顿时热潮一涌,竟是情不自禁的就扑进她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颤声低泣了起来:“师兄,谢谢你来救我,谢谢你,不然我……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以为……我会活不下去了……”
☆、第064章 情动了
当她说到“我以为,我会活不下去”的时候,好似一枚金针插进心底,谢容且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不知不觉中双臂收紧,直将乐宁朦用力的揉进了怀里,他又想到了前世的梦,想到了那从铜雀台上坠落的白袍身影,想到了雪地上所盛开的朵朵红梅……
“卿卿,不要这样想,无论如何,活着便是最好的,只要你活着,便是最好的……”他情动的说道,语气低喃,似有饮泣。
而感受到谢容且情动的乐宁朦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也慢慢的抱紧了他的腰身,喃喃说道:“师兄,你知道吗?我刚才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杀了贾谧,杀了他,我阿娘和阿兄的仇就可以报了,宁家的仇也可以报了,可是我却不敢……”她轻轻抽噎着,说道,“我不敢……我怕杀了他之后,自己会死,这天下也将会大乱……为什么……为什么我总以为自己是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太子被废了……太子还是被废了……那么接下来……”
她说得语无伦次,谢容且却好似完全听懂了般,抱紧她劝慰道:“小师妹,这不怪你,我们鬼谷一派虽然具有通天之术,可是师傅也曾教导过我们,从来只能看命,而绝不能改命,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他所即定的命运轨迹,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我们无力去改变他人的命运轨迹,太子被废也是大势所趋,与我们不相关,你又何必自责?”
谢容且说完,乐宁朦却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看着他摇头道:“不,师兄,我不信命,我从来都不信命……”那怕如前世一般努力的代价依然是玉石俱焚,但她也绝不会屈服于命运。
看着她潋滟的眸子里所盛满的坚韧与倔强,谢容且心中一酸,再也无言以对。
月光如白练般从窗口斜照了进来,正好将乐宁朦的侧颜照得滢滢皎洁如同透明一般,碎发在她耳边轻轻拂动,此时她略带彷徨无助的神情竟是有一种琉璃易碎般令人心痛的美。
谢容且禁不住伸手去抚她的脸颊,见她浓密的长睫忽地抬起,那眸光便如碧水轻岚一般的流淌进了他的心涧。
“师兄,你……能吻我一下吗?”她忽然问道。
谢容且陡地一怔,仿若欣喜的却又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她。
“你说什么?”他哑声问。
乐宁朦脸色微微一红,也似乎连自己都有些错愕的低声道:“我……这个世间,除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我……对不起,师兄,是我着相了!”
这个时候,她竟有一种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的冲动,如果这一世她仍逃不开那些权贵之人的算计的话,不如将自己交给最信任的人好了。
而当这个念头从大脑里一闪而过时,她又暗自感慨自己的愚蠢,轻轻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她正想要迈开步子,朝着门外走去时,几乎是突然地,谢容且陡地向前走了一步,一手揽在她的腰间,那露在半张面具之下的潋滟的朱唇重重的印上了她的唇瓣。
他的吻十分的炙热,令得乐宁朦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无法抗拒,在乐宁朦瞪大了眸子看着那双藏在面具后的谲艳眼眸时,他竟是用另一手盖住了她有如明镜一般水光潋滟的眼睛,从唇瓣间吐出一句命令:“不要看!”在乐宁朦乖乖的闭上眼睛后,他又用一手搂紧了她的纤腰,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好似细细品尝般的抵开了她的唇瓣,舌尖游走间,追逐嬉戏。
原来竟是这般美味!
当欲念的闸子一旦打开,便有些难以自控,谢容且再次将她搂得极紧,并托着她的腰身,将她缓缓抱了起来。
而此时的乐宁朦却是完全呆怔在了他这沉重又炙热的吻中,因为熟悉的气息与味道,她竟一时回不过神来,直到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的炙热与欲念的膨胀,她才惊慌了般一声低叫:“谢容且——”
便是这一声唤,令得谢容且被欲念冲昏的大脑倏地一震,手上的动作陡地停止了下来。
“你到底是不是谢容且?”
她看着他,带着质疑的却又仿佛并不愿相信的,含着清澈潋滟的水光,轻声问。
“你承认了,你是我师兄,但你到底……是不是他?”
“为什么不肯揭开面具以真面目示人?你是不是谢容且?”她一声又一声再次逼问。
谢容且愣住了,他看着她明明已经确信却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的倔强眸子,一时间沉默了良久良久,整个人都有些纹丝不动,月光在他戴着白玉面具的脸上镶上一层光晕,衬得他直如雕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