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谢容且脸色一变,目光穿过萧吟雪的肩头,陡地就站起了身来。
“卿卿,你醒了?”他脚步一迈,便大步的向乐宁朦跨了过去,不由分说的就将乐宁朦紧拥进了怀里,“对不起,这段时间我该陪在你身边的,真的对不起……”说着,他忙对萧吟雪使了个眼神,然后陡地将乐宁朦横抱了起来,向着里屋走去。
“谢容且,你干什么?”乐宁朦慌得一声大叫,可谢容且全然不当回事,好似格外兴奋似的将她抱到了房间,再次放在床塌上。
这时的乐宁朦才赫然发现自己所在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快她也回想起了自己昏睡之前的事情——圣旨,不错,天子所赐的她必须嫁给城都王的圣旨。
这一世兜兜转转,没有想到还是摆脱不了走上与这个人命运交接的轨迹。
那么,谢容且为什么要将她掳到这里?
“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谢容且,你掳我来这里是何意?”她问。
“你是我的未婚妻。”谢容且只答了一声,然后抚着她的脸颊,再次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会让你嫁给别人!”
“皇上赐婚,我不得不遵,谢容且,你谢家的信物,我早就还给你了,你我再无干系。”
谢容且心中一痛,垂声问:“难道你还想嫁给城都王?”
还?他是说还?难道他也知道她前世的事情吗?
“谢容且,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立场是什么?”乐宁朦忽地转而问。
谢容且闻言,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后,才轻叹一声:“原来卿卿对我一点也不了解啊!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陈郡谢氏谢鲲之子么?”
“不错,我知道你的出身,甚至我还知道你的将来,可是我却不知你到底是在为谁效力?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郡谢氏是在西晋灭亡之后,与琅琊王氏一族支持着琅琊王司马睿南迁至健康后,才慢慢发展为东晋最为鼎顶的世家之一的,正所谓“山**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因为在南迁的决定上,谢家人功劳卓著,后又与琅琊王氏一起辅佐东晋司马氏朝廷渡过了一场又一场浩劫,那之后不管朝代如何更迭,陈郡谢家都是百年来金陵城最为煊赫的士族,最令人炫目的风景。
可是谢容且这个人,她却看不懂,前世的时候,八王之乱中,几乎没有听到过有关他入仕的任何传闻,可是却在最后,他竟归附于老而昏庸的东海王,带十万雄兵马踏邺城,就算是出身于士族,有着文人的俊翰优雅,可是利用女人来收取情报,并离间她与城都王夫妻之情的这种行为,她还是会感到不耻。
看到乐宁朦眸中明显透露出来的不屑与轻鄙之光,谢容且那瑰丽的眸子中也似极为受伤般的黯了一黯,好半响,他道:“卿卿,不管我做什么,我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
乐宁朦看着他。
就听他一字一字道:“那就是你!”
“如果你想的话,别说是在这乱世之中创造出一个鼎盛的世家,就是以天下为聘,我也能做得到。”
说这句话时,谢容且的眸子里是充满了野心的,虽然含着几近溺毙人的温柔笑意,可是这双谲艳的眸子里却透着一丝睥睨天下的狠意。
乐宁朦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震憾而不可思议的颤栗,她无措的蜷了蜷手指,哑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说这样的话,你是大逆不道!”
“那又怎样?卿卿,你也知道现在的大晋是什么样,更知道将来的天下又会是什么样,皇上的诏书已然成为可以随意更改的废纸,现在谁都想控制皇帝做这天下之主,人人都想趁乱称雄,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得到,而且我会比谁都做得更好。”
“谢容且,你一定是疯了,不可能,你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人,你们陈郡谢家……”
乐宁朦喃喃着,谢容且忽地又抱住了她,在她耳畔柔声道:“卿卿别怕,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是开玩笑吧!不过,你放心,城都王我自会应付,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里,别回乐府去了!”
乐宁朦一颤,她忽然觉得谢容且这个人有些可怕,如果他不说这样的一番话,她完全看不出来,这样一个士族出身的人竟会有如此强大的野心。
过了好久,她才问:“你想怎么做?如若我不嫁,乐家就会受牵连,虽然我也不算是什么好人,与乐家也并无多少感情,不过,我终是不希望乐家灭族,毕竟也有我所牵挂的人。”
“我知。”谢容且笑了笑,平静的答,“所以我让你婢女阿弦代替你呆在了枫亭院。”
乐宁朦便似明白了什么,蓦然惊道:“难道你所谓的办法就是……”她摇了摇头,又道,“不行,阿弦何其无辜,你怎么能让她代替我……届时,城都王也不会放过她,更会牵怒到乐家!”
☆、第110章 谢君的威胁与挑衅
“事情办成了么?”问这句话时,城都王清澈的目光看向了她。
乐青凤不由得面色微微一红,答道:“妾已让母亲去做此事,如无意外,应该已成了。”
“应该?”城都王轻喃了一声,又问,“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母亲……石氏以探望女儿之名,将放了藏红花的汤药送进了阿朦所在的院子,陈妪已将那汤药接下,那老仆是个忠厚老实的,应将那汤药给阿朦喂下了。”
乐青凤说完,城都王的神色便几不可察的一变,他仍然是微笑着,可是那清澈如水一般的墨瞳之中却透出一丝冷讽的失望,半响之后,他道了一句:“你跟她还真是不一样……”他说着,乐青凤的双腮更是染上一片嫣红,正含羞带怯的低眉时,蓦地,城都王又道了一句,“要是她跟你们一样愚蠢,那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他说什么!
乐青凤霍地一下抬头,脸色惨白。
“殿……殿下,我……”她惊慌失措的嗫嚅着唇瓣道。
“下去吧!”
“是!”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狼狈得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乐青凤红着脸,咬了咬牙,转身缓缓退了下去,然而,就在她脚步一踏出城都王的府邸时,她眼眶中那忍了许久的泪水便刷地一下夺眶而出,连忙用衣袖掩了脸狂奔离去。
也不知这一路奔了多久,她才重回到乐府的门前,那一棵葱葱郁郁茂荫丰盖的桂花树下。
看着曾经住了十多年的府邸突然间变得陌生遥远,不属于自己,乐青凤心中陡觉彻骨般的寒冷,也渐渐变得不甘暗恨起来。
不,我不能让人看不起,我一定要夺回我丢掉的一切,我绝不能让人白白的糟蹋了尊严。
这般想着,她已不知不觉中将唇瓣咬得极紧,那投向乐府之中枫亭院方向的目光之中也逐渐的染上了怨毒之光。
而就在这时,府门大开,一个小丫头正好从府中走了出来,看来是想要去集市上采买东西。
“阿玉!”乐青凤陡地唤住了她。
那婢女回过头来,看见是她,忙敛了敛襟,面上尴尬的一笑。
“女郎,有何事?”那婢女问完,完全俨然一幅不认识她的样子。
看着婢女这幅样子,乐青凤心中更是怒愤微凉,这要是从前,这些下仆们见了她哪敢这样,不过三个月时间啊,物是人非,她已俨然成了一个与这里毫不相干的路人!
婢女见她不说话,忙又道了一句:“女郎若是无事,我便要先走了,我家女郎不日就要大婚,我要去采买一些东西了!”
“等等,我本就是想问你,阿朦现在可好?”乐青凤叫住了她。
一提到乐宁朦,婢女的嘴就闭得极紧,过了良久,才吞吞吐吐道:“女郎挺好的,只是当日赐婚圣旨下来时,女郎一时晕睡了过去,这段时间一直在枫亭院养病,所以许久不曾出来了!”
听到这里,乐青凤不由得眼前一亮,问道:“晕睡?她为何会晕睡?难道她是不想嫁给城都王么?”
婢女一听,脸色更加发白,连忙道:“这个,奴也不知,奴不知的……”
见这婢女明显一幅不愿说的样子,乐青凤心中更是有了底,又笑道:“阿玉,你可知你家女郎现在已是有身孕的人了?”
婢女一听,吓得霍地一下抬眼。
“大娘子,你胡说些什么?女郎就快要与城都王殿下成婚了,大娘子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乐青凤笑了起来,她招手让婢女走到跟前,小声道:“阿玉,你也知道这件事情若是揭穿了,那是对城都王殿下极大的羞辱,更是对乐家极大的羞辱,所以这件事情,你绝不能说出去,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婢女有些惶恐,忙结巴的问:“大娘子想……想让奴帮什么忙?”
“很简单,你把我刚才的话传给阿朦,让她出来见我,我便在这前方不远处的凉亭里等她!”
婢女还是有些诚惶诚恐的不安:“这……大娘子,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吧?若是女郎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会跟着……”
“她若是出了事,自有我给你顶着!”乐青凤立刻斩钉截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