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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 (白糖酥)


  也正因着清明,秦老爹索性给帮工们也放了两天假,他自个儿也能缓口气儿了,花椒就领着香叶陪着老人家栽花种草。
  过年时存在沙土里发根的花草枝蔓这会子基本上俱已长出长长白白的根须来了,秦老爹便带着花椒香叶按着花草的不同习性,将这些个枝蔓分别种在了房前屋后。
  花椒瞧着又将自己过年时存着催芽的福橘籽拿了出来。
  过年时新姐夫曾给家里送来一小篓福橘,这在往年就不是什么寻常东西,去年那样的年景就更是稀罕了。
  别看就这么一小篓,拢共也就十来个,可要不是舒家父子都在钱德隆当差,怕是花了大价钱也不一定能买得来的。
  花椒同兄弟姊妹们每人分到一个福橘,花椒就团着手央着哥哥姐姐们把橘子籽儿留给她。
  等到过完年,福橘才算吃完,花椒拢共凑了二十来个饱满个大儿的橘子籽,一个一个的清洗干净后就存在了小碗里。泡了七八天,天天换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过寒冷不大相宜的缘故,籽儿的种皮始终没有绽开。
  花椒又怕再这样泡下去该将橘子籽泡烂了,没有纸巾,就又拿来了吸水性强的桑皮纸,将种子平铺在浸润过的桑皮纸上,松松垮垮的包裹好,摆在小碗里随手放在能照射到散射光的窗台上。这又过了十来天,种皮总算是裂开了,有一多半的橘子籽儿也已是露白了。
  香叶瞪圆了眼睛,脑海中却闪过曾经吃过的所有水果来。
  花椒自是不知的,教着她把橘子籽裂开的种皮剥下来,两人齐心合力将橘子籽芽头朝下,种在了花椒早就收拾好的瓦盆里。
  花椒就眯着眼睛,指着瓦盆故意逗秦老爹:“祖父,我和姐姐给你种橘子吃。”
  香叶听了亦是不住地点头,又疑惑地歪着小脑袋问花椒:“它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结果子呀!”
  一直埋头于花草看起来略有些沉默的秦老爹就笑了起来:“我们椒椒和香叶真是孝顺,祖父等你们种出橘子来。”
  花椒就嘿嘿地笑,正不知道该怎么同香叶解释这样的种子是结不出果子来的,就见丁香同小小子们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丁香手里还捏了一枝树叉,问秦老爹:“祖父,祖父,这是不是野生茶树?”
  待秦老爹点了头,更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告诉秦老爹:“祖父,祖父,我们找到可多可多茶树了,就是叶子太小啦,再等些天待叶子长大了,我们就摘来给您沏茶喝,肯定很好喝的。”
  秦老爹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祖父等你们的茶叶吃。”
  一串儿小东西俱是不住地点头,丁香又跑回屋告诉正在准备祭祀物品的秦老娘:“好多好多的茶叶,再过些天我就去采,到时候炒了,给您和祖父吃。”还道:“那么多叶子,肯定还有多的,到时候就给赏我们那么多料子吃食的老夫人送去。”
  秦老娘方才就听到了秦老爹的笑声,心里正松了一口气,听到丁香这样说,竟然还记挂着方老夫人,更是欢喜的什么似的。
  姚氏却是哭笑不得,指了指丁香:“真是傻丫头呢,茶叶都是吃的芽头。再过几天,兴许这几天还有雨水,又是日头又是雨水的,眨眼的工夫芽头就老成叶子了,这还怎么吃。”
  丁香瞪圆了眼睛,她哪里理会这些的,已是急了起来:“那可怎么办!”又道:“那我现在就去采。”说着话儿竟真的又要上山了。
  秦老娘见了忙道:“不急不急,茶叶太嫩了就只有清气没有香气了,也不耐冲泡,没甚吃头,倒是得老一点才好呢!”
  丁香听了就长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点头:“那我明天就去。”
  姚氏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轻声道:“明儿就是清明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丁香“哦”了一声,已是想起什么来了,抿着嘴唇歪着头略想了想,已是转身跑了出去,同兄弟姊妹们一道陪着秦老爹栽花种草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操心

  其实认真说起来,家里头除了秦老娘隐约知道一点儿,就连秦连虎兄弟都不大知道秦老爹心中那块一碰就会留血的伤疤,一直以来俱都以为思乡罢了。
  虽说这一串儿的小字辈就更不可能知道秦老爹的伤心事了,可每逢家中祭祀,虽然祖父看着他们的眼神仍同往常一般充满了笑意,却又会比平时多出一分他们并不明白的东西。
  虽是孩子,可鉴貌辨色,却是就连香叶同七堂哥都模模糊糊亦能感受得到的。
  而就像村里那些个饶舌的妇人常常说嘴秦家连祖坟都找不到,又哪来的青烟一般,秦家这么些年来每逢祭祀,就是必须给先辈上坟扫墓,必得亲至坟上剪除杂草、修整陵木、搬土培坟的清明时节,秦家人也只能在莲溪边上圈块地儿挂烧纸钱包袱、供奉祭品、点香烧烛,面对北方遥祭。
  花椒被罗氏搂着跪在后头,看着秦老爹佝偻着脊梁,为着能叫先人收到《往生咒》和冥纸,跪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先给土地公土地婆烧纸祷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而秦家兄弟在给秦老爹打下手的同时,无一不在心中发愿起誓。
  只秦老爹自是不知道几个儿子心中所想的,过了清明,翻过了心中的生死旧账,老人家很快开始向前看,大半心思又都放在了东头的“白芹基地”上了。
  东头那二十亩荒地上的土石垃圾俱是收拾妥当了,三十来个帮工能砌墙的都砌墙去了,年纪大了做不来这事儿的也没被秦老爹退回去,俱都留了下来开荒整地、松土施肥。
  因着壅白芹又和种植旁的庄稼菜蔬不一样,秦老爹又交代大伙儿必须深耕,也好把地下的阴土都翻上来晒垡。
  虽说这些个帮工俱是上了年纪,可却无一例外都是种地的老手了,又不似年轻人风风火火地没个定性,做起这样的活计来正是得心应手,真个半点不用秦家人操心的。
  而浇筑围墙的那一拨,虽说之前除了秦家父子之外,所有帮工都不曾用糯米浆砌过墙,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俱得跟着秦家兄弟现学。
  头两天自然进展缓慢,返工也不只一两回了。可到底熟能生巧,况且这些个帮工虽不是泥瓦匠的出身,可本来庄户人家起房子就多是自个儿攒料自个儿动手,亲朋邻里的再相互搭把手,七七八八的也就把房子建起来了。
  虽不是熟练工,却也大都都有两把刷子。再加上俱是肯干肯学,到如今也慢慢顺手起来了,进度自然快了起来。
  按着眼下的进度,秦老爹估摸着只要老天爷肯帮忙别下雨,再有七八天,顶多十天的工夫,宽三尺高一丈,一周将近一里的围墙也就能完工了。
  秦老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工期物料,大步走了过来的秦连熊停下脚步看了看老爷子的背影,才缓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告诉秦老爹:“爹,我打听到了,那彪货……”
  话未说完就见老爷子转过头来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又正色道:“听说彪哥跟人出门贩货去了。”
  只一句话,就叫秦老爹皱了眉。
  自打旧年闹了一场,秦连彪就再不同这边打照面了。秦老娘指了儿子儿媳送了几回衣料吃食过去,也都是袁氏出的面。
  袁氏什么都不肯说,倒是红枣偷偷告诉丁香,说是甚事儿不做,白天黑夜都在床上躺着呢!
  杜氏暗地里还同妯娌们啐了一口:“大男人成天躺着,仔细再爬不起来。”
  哪里知道大年初一陪着黄阿婆去了镇上进香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自打知道秦家又是买地又是筑墙的,黄阿婆就天天对着东头又哭又骂的,却始终未见秦连彪的人影儿。
  这样一番来去就到了清明了,这都得祭祖了,秦连彪还得给自家老子上坟呢,哪知还是音讯全无。
  去问袁氏,袁氏亦是一问三不知,也根本不关心。
  秦老爹却是操心的,遣了秦连熊去崇塘打听。
  秦连熊一百个不情愿,他根本就不爱管那家的那些个烂事儿。何况只看黄阿婆还有力气对着他们家哭骂,就知道必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可到底想来想去还是不愿叫老爷子操这份儿闲心,捏着鼻子去了崇塘,往九甲寻了一圈儿,没去那些个乌七八糟的脚店,寻了一家清净茶馆坐了,同人搭话。
  崇塘南北共分十甲,分类细致,从九甲往东向南就是三座水运码头,所以九甲多是茶楼脚店和货栈,多的就是挑夫脚力和帮闲吃主儿,还有些个走单帮的行商,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鼻子耳朵都会说话儿的主儿。
  还真个就有人知道,说是还未开年就在这九甲里瞎转悠了,估摸着直到大半月前,不知怎的搭上了个隔壁新安府口音的贩子,好似已经坐船跑货去了,至多就不大清楚了。
  秦连熊请人吃了一盏新茶两碟细果,听完后就在心里“嗤”了一声,虽说崇塘自来丝米茶盐俱是不缺,既是产地又是商埠,北边临县的竹木薪炭粮食土产,南边周遭的盐糖油面绸缎呢绒,南上北下俱得从崇塘走,货进货出船来船往,一年到头大半时节街面上行人如鲫,店堂里熙来攘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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