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叶又在丁香的帮助下把金刚脐分给兄弟姊妹们吃,夜饭早已做得,唤了几次都只闻应声不见其人。最后还是莳萝过来把花椒抱回了屋,一众小东西才肯挪窝。
却是吃饭都没甚心思,俱是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跑了,花椒也跟着哥哥姐姐们出去院子里玩儿去了。饭后秦老爹同几个儿子坐在檐下说话,罗氏这才有空把府里的赏赐给秦老娘过目。
早在夜饭之前,家里人就已经知道秦连豹和罗氏这趟进城收获颇丰了。
不但秦连豹由方良领着见到了方家大老爷,在大老爷面前露了个脸,罗氏也拜见了方太夫人。
俱是欢喜不已。
不比俞阿婆方良都是家生子,一大家子都是依附着方家过日子的。方家虽是整个宁江府数一数二的世家望族高门大户,秦老娘和罗氏也是从方家出来的,可对家里的大多数人来说,方家都是又陌生又遥远的。知道是知道,日常也会说起,可也仅此而已。
不过话虽这样说,可若真个说起来,方家却是秦家的依仗。
旁的不说,只说家里的这七十余亩耕地。秦家不过普通农户,或者说就连普通农户都不如,毕竟秦家是外来户,在这崇塘没有半点根基。若不是秦老爹与方良的父亲少年结识,乃至交好友,背后有人打点撑腰。在崇塘这样寸土寸金的富庶地界,如何能买得到田地,更别提能这样安安稳稳的种上这些年了。
县里的衙役镇上的巡检可不是吃素的,那些个弓兵手里的弓箭也不认人的。何况周遭还有那么多大姓氏族呢,这些个盘踞经年的乡间势力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更何况这回花椒能捞回一条小命来,说到底也是方家施的恩。
这会子秦连豹罗氏两口子俱在方家挂了个号,不管以后会怎样,当下来说,却总是好事儿一桩的。
尤其秦老娘,对方家感情非常深厚,听闻更是欢喜异常。只饶是如此,还是没有料到方太夫人竟还有如此丰厚的赏赐。
因着知道秦家的孩子都在进学,方家太夫人对秦家好感更甚,特地赏了罗氏一匣子湖笔、一匣子徽墨、一匣子澄心纸,还有一方端砚,这可都是有钱都没地儿买的好东西。
秦老娘识字虽不多,却是个识货的,摸着这些个匣子欢喜不迭,嘱咐罗氏赶紧收好:“你替小六保管好了,等他大了再给他用。”
罗氏笑着应是,又把尺头点心一一展开给秦老娘看,秦老娘不住的点头:“这缎子也是难得的,你针线好,年下与茴香椒椒做身冬衣过年穿。”
罗氏就指着里头一匹宝蓝色的衣料:“这个颜色好,我来给您裁件大袄!”
“不用不用。”秦老娘连连摆手:“我都这样大的年纪了,这样好的衣裳做了也没地儿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这样好的东西,放不坏的。”
罗氏不是个善言的,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婆婆做件大衣裳了。
秦老娘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些上头,只是嘱咐罗氏:“太夫人赏的那副长命锁你可得替椒椒看着些,仔细她小人儿不留神磕了碰了,那就不好了。太夫人是个福缘深厚的,我们椒椒沾了太夫人的福气,以后也肯定会无病无灾平安顺遂的。”说着又唏嘘了起来,眼眶都湿润了:“没想到太夫人竟还记得我。”
倒是打开了话匣子,难得长篇大套的同罗氏回忆起了往事来。
等到檐下说话的父子几个将要散去,婆媳二人才从回忆里走出来。罗氏赶忙收拾东西,临走时又在一大盒子的点心茶食里捡了些好克化的出来,要留给秦老娘。
秦老娘却不肯收:“我和你公公都不爱吃这些个,这样的天放不坏的,你拿回去慢慢吃。”
罗氏也不肯收,只是笑道:“这还有呢!”说着又把剩下的一半茶食分作五份,正好每个房头一份,就是秦连凤那也未落下。
不光是茶食,方太夫人赏的四匹衣料,罗氏回屋就裁了三块尺头出来,特意裁得宽余了些,做袄做裙都使得,这是送给三个侄女儿的。文房之中除了那方端砚之外,湖笔徽墨澄心纸都等分成了八份,虽则少了些,可到底是份心意。分送给小叔子和几个侄儿,就连尚未进学的小七亦是有份,只说收着以后再使。
挨个儿送上门去,自是谁都不肯收的。都知道必是好东西,如何好意思的,何况以后想要还情都难的。好一番的推让,实在推却不过又是谢之不迭。只是在罗氏将文房送去正房交给秦连凤的时候,秦连凤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收。
罗氏正在纳罕,就见秦连凤涨红了脸,半天才吭出一句:“三嫂,我不,不想念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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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前程
秦连凤脸色紫涨。
这句话其实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好几天了。
自打那日听说学堂得要大修,起码也得等到明年开年才能复学的时候,几个年纪略大正等着学堂开学好念书的侄儿都颇为失望,他却是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的。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心里头就隐隐种下了这个念头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个念头也越发成熟。
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荒废了这几个月的学业,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念不进书了。也曾逼着自己坐下来静心温书,却发现自己的心思似乎也不在这上头了。
起初自是恐慌的,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则长到这样大,父母兄嫂从未同他多说过什么。不像学堂里的那些同学们,家里头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好像他们活着就只有念书功名这么一桩事儿。可他打小也是发过宏愿的,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念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可这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何其艰难。
同他一样,当年学堂里的同学们哪一个没有发过这样的宏愿。可渐渐长大,到了现在,学堂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同学已然不多了,好些个从蒙学一起念上来的同学大多都已是退学回家了,有的在家务农,有的拜了师傅在学手艺,还有的跟着家人在做买卖。只有极少数人还在坚持着学业,可他们却都是在为着童子试做准备的。
而自己,自家知道自家事儿,他已经十五岁了,已经过了茫然无知的年纪了,心里已经明白,或许在念书一途上,自己确实是没有太大的天赋的。
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失望伤心,或许还有别的。又打心里觉得对不住父母兄嫂,却是叫他们失望了。
可既然已是想明白,在他想来,也就没有这个必要再念下去虚度光阴浪费钱财了。
以前他还不觉得,可现在仔细想来,虽说姚氏族学对他们这些附学的学子同样非常优待,每年收取的学钱不过七八百文,不过其他学堂的十分之一罢了,也就足够支付先生的束脩而已。可到底贽敬节礼、嚼裹笔墨,还有同学之间的交际应酬,七七八八的加在一块,哪年不要五六七八两银子的。
父兄外出牮屋,早出晚归爬高爬低的那样辛苦,纠偏一间屋子也不过收入一百个大钱。
他开销的可都是父兄的血汗钱。
来回琢磨了好几天,秦连凤主意已定。却只说不出口,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后来又盘算着是不是缓缓再说,反正年后才会开学,到那时候也来得及。可不知怎得,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个念头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已经渐渐叫他喘不过气儿来了。
把玩着花椒送的兔形的水滴,又恰逢罗氏送来了上好的笔墨,秦连凤突然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东西。
总算说出了口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或打或骂,他心里总是好受了。
站在当地,秦连凤默默地深呼吸。
一众兄嫂也都没有说话,俱是看着老爷子。
秦老爹没有言语。
对于这个小儿子的前程,秦老爹心里也不是没有打算过的。
以前是没有这样的条件,可这些年来家里日子渐渐好过,小孩子家家的,念书自是第一要务,只要儿孙不是实在顽劣不受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他们成丁之前提出叫他们别再念书的话儿的。
反正家里暂且还不指望着他们赚钱贴补家用,能念书自是要供着他们往上念的,多念几本书总不是坏事儿。否则等到年纪往上,为着生计俗事愈多,记忆力也大不如前,再想念书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而小儿子的学业进度,他也不是不关心的。知道之前还则罢了,可自打今年开年,开始念《易经》、《礼记》,习作“制艺”之后,或是因着课业艰深的缘故,哪怕每晚自读至三更天四更天,冬夏无间,矢志不懈,可在课业上却难有寸进,已是明显力有不逮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秦老爹并不失望。不过私底下还是同秦老娘商量过的,他既是想念书,那就再供他念一年。不论结果怎样,这样苦读一年对他以后总是受益无穷的。而等到成丁之后,究竟前程落在何处,却是也要同孩子商量后再做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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