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却只求他们不要落下病根不要发生疫病,就算是湿疹,也是很难治愈的。
可更难治愈的还是这洪水。
听哥哥们说沿水已是围筑起了两道堤坝了,一道主堤一道子圩,俱是越筑越高。不仅如此,巡检司还带人砍了镇上好些已经成材的大树,拖到堤上,全靠人力打桩固定堤圩。
镇上的房子已经拆了无数了,有些人家的梁柱也被卸了下来送去了堤上,每天都有半大的小子成群结队的走上街头帮着运送砖料。为给堤坝让道,甚至于临水岸边地段最好的酒楼牙行都已拆掉数家了。
可暴雨不停,这洪水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消退的。
就这般两相对峙着,要知道哪方会赢哪边命硬,却是要看生病了的老天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痊愈了。
一天又一天,这场暴雨已是接连下了十一天了,不但没有半点止歇的迹象,反倒更是闷头闷脑一副下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镇上好些阿婆老娘又开始改拜雷公电母了,就盼着忽雷豁闪,若是开恩,说不得就能把天上的雨云破开了。
而家里的几个小小子从深信堤坝能够扛住洪水,到现在已是在排演洪水到来时到底该如何应对了。
这个说他有力气,能把家里的什物都架起来,不让他们被冲走。那个说他会堵着院门,不让洪水进来。就有反驳的,说是洪水是堵不住的,但是他会通暗沟,包管天井不会积水。
六哥就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堵不如疏,那为什么要筑坝呢!”
一众小家伙俱是面面相觑,却是糊涂了起来了。
香叶听不懂六堂哥的话,眨了眨眼睛,却是皱了眉头:“水可冷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自己个儿把这话说了两遍也没人理会,就拉了花椒,点着小脑袋一字一顿的告诉她:“水太冷了!”
花椒正在愣神,拐了两个弯儿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却是正么正经的附和她:“是太冷了!”
确实太冷了。
按着时节,白露已过秋分未至,农历不过八月,有些年份还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节,这会子却已是得穿夹衫了。有时早晚暴雨倾盆的时候,狂风卷雨,夹衫都抵不住刺骨的寒冷,竟是要换上夹袄了。
这样的天气若是爆发洪水的话,旁的先不说,苦头却是要吃尽了的。
坐在花椒身边的五堂哥耳朵里飘过花椒和胞妹的对话,赶紧安慰二人道:“没关系,等洪水来了,就把你们放到屋顶上去,就蹚不到洪水了。”
五堂哥没有同妹妹们开玩笑,他确实是觉着这个办法可行的。甚至于已经想过两个最小的妹妹也不会上房,又该怎么办是好。
可一听要到房顶上去,香叶却是脸都白了。小嘴一瘪,眼泪已是在眼眶里打转了。
五堂哥就“哎呦”一声,看着香叶手足无措地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我可没欺负你啊!”
花椒却是知道她一贯是有些认生胆小的,忙拉了她的手,冲五堂哥道:“我也要去!”又晃了晃小手:“我和四姐姐一起!”
香叶就握紧了花椒的小手,长长的睫毛下扇了扇,滚下两颗泪珠,嗅了嗅鼻子,却是没哭。
五堂哥松了一口气,笑着捏了捏香叶的脸颊,又捏了捏花椒的耳朵,同她拉钩。
花椒看着被五堂哥按在一起的大拇指哭笑不得,心底却是在祈祷这个诺言再不要应诺的。
而这天正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没有月饼,也没有月亮,甚至于还没有团圆。
家里的男人们还都坚守在堤坝上寸步不离,没有香烛果供,女人们只能供上清水,对着天空向着那被乌云遮蔽的月亮许愿。
只叫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半夜,雨势渐小。到了清早,如注暴雨彻底停歇,淅淅沥沥的,竟然一夜之间就有了两分秋雨的缠绵。
就自这天起,崇塘镇的女人们不约而同的开始拜月。虽然没有净果鲜花供奉,可却都有一颗虔诚的心,许下的诺言更是不知凡几。不光女人们,“男不拜月”的传统也被私底下打破,堤坝上的男人们也开始对天祈祷。
花椒看着房檐下虔诚祈祷的一众女眷,虽则并不相信这些,可也心里明白。就如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哪怕知道这根稻草无用,也会牢牢的抓在手里的,更别说这根稻草还“显灵”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洪水虽则不曾退去,可好歹没再涨起来。
这就是万幸了。
十二天了,除开第一天外,这还是雨后头一天不曾涨水。
堤坝上的男人们看着眼前天地间只剩下的汤汤的泥浆水,不禁湿了眼眶,亦是欢欣鼓舞。整个崇塘镇,又重新燃起了斗志来。
秋雨绵绵,一下又是两天,可洪水在经过一天的停摆后,又继续开始缓缓上涨。
度日如年,而就在雨水不停的第十五天上,绵绵细雨戛然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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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损失
一大清早,久违的日头一跃而起。
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整个崇塘镇再不见往日阴郁。
看着暌违了半年之久的万里无云、清透如水晶般的朗润天空,听着房檐上时不时滴落的雨滴声,花椒却始终打心里觉得不真实。
这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吗?
十五天,风雨不歇。
花椒前世只听说过大水之后常有大旱,却还没听过大旱之后会有大水。更没想到的是头一次听说,既是亲身经历。
从已欲夺人性命的旱灾瞬间切换到亦欲夺人性命的洪灾模式,无缝衔接。一夜之间,平地生水,而且一涨再涨,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洪水汤汤。
临水的堤坝已经砌了将近一丈高,造成的灾害,除了不知凡几的山崩、地陷、内涝、漫堤、破圩、塌方、管涌……其余的目前还不得而知。
福祸相依,自然心有余悸,谁都不知道天晴之后又会跟着什么。
世人对于老天爷的敬畏已经无可比拟了。
就是现在虽则雨水已停,可谁都不知道这洪水究竟何时才能退去,甚至于不知道这雨水究竟还不会不会再度袭来。
谁不担心自己的亲人,谁不担心家里的房子地。可接下来究竟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敢想。
一天又是一天,时不时洒落的零星小雨淅淅沥沥的再度给整个崇塘镇蒙上了一层悲怆。
好在的是,这雨始终不曾下大,也很快就云散雨止,虽则时停时雨的好不忧心,总算未成气候。
九天,整整耗时九天,在日头的威力下,漫天漫地的汤汤洪水终于彻底退去,留下满地疮痍。
虽然在这九天里,巡检司几番告诫大家不要急着回去,再做观望,毕竟谁都不知道镇外的情况究竟如何。旁人不知道,站在堤坝上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沧海桑田,天地间好似都已改变了模样了,自然心悸。
可到底还是有人看着洪水慢慢退去,渐渐露出了土地的本来颜色,却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偷偷蹚水回家,想拦都拦不住。
随着这些人的各自离去,渐渐又有各种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进崇塘,各地造成的灾害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来的更多。俱是忧心家中忧心亲人,看着洪水慢慢在退,陆陆续续返家的人越来越多。
秦老爹始终不为所动,直到洪水退得一干二净,也没有退掉租住的小院。而是决定留下秦老娘看顾一众孙男娣女,自己领着儿子儿媳套车回家,先看看家中景况到底如何,再做打算。
一夜无言,却谁都不曾睡好。脑子里思绪纷乱,嘴角又开始起了燎泡。
翌日一大清早,关门刚开,一行人正待出门,就被主家找上了门来,却是特地过来请问老爷子何时有空,想请老爷子帮着纠偏牮屋的。
旱灾洪灾,烈阳暴雨,给百姓带来的伤痛和损失是无以估量的。
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通通后患无穷。
就如这遮风挡雨的房屋,好些屋子经过一夏的炙烤本就酥脆不堪,再由连日的雨水一泡,别说泥砖草顶了,就是青砖灰瓦都懈了,甚至于整个崇塘镇上都已找不出一间称得上完好的屋子来了。
不说普通商铺民宅,就是衙门、寺庙、书院,亦是如此。
漏雨渗水这还只是寻常,墙倒屋塌的也不稀罕。
虽也有好些房屋不待倒塌就被主家索性扒了送去砌堤垒坝的,可到底不是所有人家都有这样的底气的。
毕竟扒房子自是容易,可起房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多少人勤扒苦做了一辈子,最终的愿望也不过是起间房罢了。
想拆就拆,想起就起,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的。
而这些或多或少出了问题的屋子,大多其实已是住不得人了,囊中羞涩却是不能拆了重建,那便只能尽快找人修缮了。
渗水漏雨的,自是要找泥瓦匠过来修补的。可若是因着或是风吹或是雨浸或是地基下陷等等原因导致屋架变了形,却是得找牮匠纠偏的。
至于秦老爹,一手纠偏牮屋的本事在整个莲溪县都是无出其右的,名头何其响亮,难怪有人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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