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他叫你去做什么?”如玉起来帮张君找着衣服,替他绾发,笑问道。
张君道:“大约是因为与西辽结盟的事。他虽是太尉,可这些日子来一直不问朝事,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大约想问问我对于此事的看法。”
*
掸着袖子出门,恰碰上眼看临盆的周昭。她前些日子一直窝在院子里,最近倒肯出院走动了。张君认识她近十年,也未见过她脸上有今日的笑意。欲避避不开,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叫了声大嫂。
周昭笑问道:“与西辽结盟的事情谈成了?”
张君默默点头,周昭的步子慢,他也只得跟着慢走。
“你大哥昨日寄了信来,说皇上去旨命令他们全线撤兵退回关内,养精蓄锐以备粮草,待西辽太子回国之后,两国在统一结成战线。他会带着五百人做一次突袭,之后就撤回关内,大约五六天内,可以回京一趟。”
张君埋头走着,听完报之一笑,在蜂腰桥畔分别,走远了。
他在家总是一件青衣,仍还是清清瘦瘦的身材,自有如玉之后,似乎比原来少了几分木讷,多了几分从容,但仍还是十分安静内敛的性子。她犹还记得时隔近三年的那个春日,她与一众姐妹与汴河岸尚花,恰遇赵钰凯旋归京。
赵钰自来心高气傲,难得有姑娘能入他的眼,但既入了眼,放了话要娶,便非要娶到不可。
她和张震出门赏花,叫赵钰堵在半途,张君不知从那里冒出来,一路追着宁王赵钰穷追猛打。
张震性野,不羁,是胸怀着野心但唯有她手中的缰绳才能掌控的野马。张君冷漠,内敛,骨子里埋藏着一座火山般的热情。天地生人,区氏那样的性子,却能生得这样优秀两个儿子。
*
张登不在慎德堂,而在前院大殿,不但张登,老太君贺氏,以及他二叔张享,三弟张诚并族中几个族叔都在。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显然皆在等张君。
张登不停踱着步子,在李冰阳那幅条幅下站定,闭上眼睛说道:“钦泽是负责西辽使团的钦使,可欢送宴不设东宫,设在瑞王府,显然皇上心思已变,他只怕是要改立储君了。钦泽,你怎么看待此事?”
张君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得父亲一句问:你怎么看。
他回道:“近来皇上频频悼天,为逝去将近三十年的妤妃做法事。我虽为钦使,但大部分的事情皆由赵荡在亲自操持。他明里支持皇上改立赵钰为储君,其实不过是投石问路,以赵钰为石,只要皇上有改储之意,朝中半数重臣,支持的皆是他。”
张登走过来,盯着比自己略高的二儿子问道:“若他想上位,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张君道:“拿咱们永国府开刀,削咱们的兵权,送给赵钰,调赵钰去边关,推进联辽灭金之事,而后改储换代,成为储君。”
与张登想的无差。张登背身在那条案前,盯着条案上的宝鼎出神:“我卸去统兵一职,归位于震儿,虽如今有太尉一职加身,但无论朝事还是战事,能不参与则不参与,目的,仍还是希望咱们府能安稳过渡,将我肩上的责任,转到你大哥肩上,给你们弟兄让路。
谁知好容易皇上不动咱们,赵荡却盯上了。”
贺氏深叹道:“钦泽,咱们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一府上下几百口人,几十位将士?”
张君终于等得这一天,转身望着一头绵猫一样隐在父亲身侧,那瞧起来乖的不能再乘的张诚,厉声说道:“此厮转投赵荡时日已久,是他的走狗,你们但凡有问,该问他,而不是我。”
第82章 议嫁
就连平素闷讷不言的张享都抬起了头, 一厅人的目光,皆聚集在张诚身上。虽说大儿子肩负了自己的传承而为武将,但张登并不以张震为傲,概因张震为长, 为嫡,永国府就是他该肩负的责任。
他自来最骄傲, 也最看重的儿子就是张诚,唯一点叹息,就是他未占着嫡出之名, 这样骄傲的儿子背自己而投他人,他犹还不信, 逼近张诚颤声问道:“老三,果真有此事?”
张诚投赵荡之门不是一日两日,以为府中再无人知, 谁知叫二哥当头霹雳般指了出来,此时还未想好要跟父亲怎么交待,叫张登往后逼着退了两步, 也知今日自己逃不脱, 口不择言, 连连辩道:“父亲, 儿子也是想替咱们府找个改朝换代之后的生门而已。赵荡深谋远虑, 太子不是他的对手,将来必是他才能登极。
到那时,咱们一府为太子旧人, 二哥还夺过他的玺,坏过他的好事,他岂能容……”
他话还未说完,张登一个耳光已经呼了过去:“你糊涂!一仆岂可事于二主?皇家兄弟,虽是兄弟,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们府既支持了太子,无论他上位于否,一条道就要走黑下去,你私下投诚赵荡,若将来太子登顶,赵荡被诛,扯出此事来,照样得全家杀光光!”
张诚捂着脸,侧目盯上张君,亦是咬牙切齿:“你们可知道,赵如玉才是契丹公主,是赵荡二十五年前就下定的妻子。老二一直都知道此事,却瞒着父亲。万一将来赵荡登极之后要诛戮咱们府,祸事也是起自于他。”
张君扯出张诚的短处,自然也知道他要报复自己。
云台那一舞,瞒得过归元帝瞒不过张登。这些日子来张登逢人便夸傻儿娶了佳妇,永国一门五六个儿媳妇,无一人能比得过如玉,若不为公公儿媳总有些避讳,他恨不能将如玉的好敲锣打鼓传满全城。
以此,张君也能推断出父亲早已知道如玉身份,是以并无所顾忌。
两兄弟红了眼,狗咬狗般扯了起来,张君身手更好,两步上前一拳已经捣到了张诚的眼窝子上。
如玉才是真公主的事情,张登早已知晓,他本以为兄友弟恭,张诚在自己面前隐瞒此事,是为了张君好,谁知俩人竟是拿此当彼此的命脉掐在手中,只等着有一日给对方重重一击。
这种大逆不道,瞒都瞒不及的事情,他竟是大剌剌当着一族几个族叔的面就喝了出来。
张登怒极吼道:“老二,给我打,打死这个逆子!”
张诚打不过张君,叫他几拳暴揍已是鼻青眼肿。族中几个叔叔辈们听了也是乱成一团,糟糟乎乎。
贺氏喝道:“都给我住手!外人还没攻进来,自己兄弟就先鬩墙,这算什么事情?照这样下去,不必赵荡那厮动手,你们兄弟先杀死了彼此,叫他捡个残尸就好!”
张登狠手拍着桌子道:“来人,把老三给我关进祠堂,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来。
至于钦泽,你先去瑞王府,看看事局如何变化,若赵荡要有所行动,只怕不是今夜就是明天,咱们总得知已知彼,才能想方设法应付。”
目送两兄弟出门,贺氏忽而拐杖捣地爽朗一阵大笑:“要我说如玉怎么瞧着就跟别的妇人不一样,却原来她竟还是个公主,可见皇家血脉,总是差不了的。”
张登却是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而且头皮都隐隐作痛。
老三一直瞒着如玉的事情,不是为了帮助二哥,而是为了在情急关头威胁他。而老二早知三弟投诚瑞王,却似看笑话一样冷眼看着,也不肯提醒他这个爹一句。
亲兄弟至此,难怪赵荡能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几个月不问朝事而已,张登那怕只是个虚职太尉,四十年的沙场经验也能叫他坐稳无冕统兵。他扫过一屋子的堂兄们,厉声道:“老二媳妇的身世,所有人都不能外传。能瞒得一日是一日,她是我张登的儿媳妇,赵荡想抢?他休想。”
*
这天夜里,瑞王府灯火辉煌,仍是清一色的小厮加内侍。深秋的天气,处处风扫落叶。
如玉穿着宝蓝色的长褙子,下罩白裙,一袭黑披风,裹挟着寒气上了二妮那座朱色小楼,便见二妮带着高高的簪花珠冠,面罩一抹轻纱,穿着牙色上襦石榴红的长裙,如此朦胧细致,两只小眼晴也有了分外的风情,远瞧竟是个美人的样子。
几日不见如玉,二妮忙忙的使退了两个美婢,待左右无人,还特意要关上门,才解开脸上面纱。她握着如玉的手,一脸小女儿的春情:“嫂子,我要跟我哥哥到西辽去。”
如玉一怔,问道:“那个哥哥?”
二妮本来脸就红,如玉一问更红了:“就是耶律夷,太子哥哥。”
如玉惊问道:“你见过他?他请你去?”
二妮点头:“见过三四次,他很温柔,也很好客。我说了想带我爹娘一起去,他也答应了。”
如玉不期她竟还见过耶律夷,还见过三四次,又细细盘问道:“在何处见的,如何见的,可是你义父授意你见的?”
听二妮一说,如玉才知道。原来耶律夷在京这几日,几乎天天要来一回瑞王府。二妮遮着面纱,也与他见了几面,虽说彼此之间语言不通。但耶律夷相貌标致风度儒雅,凡二妮有所求皆是有求必应。
二妮乡下姑娘,心中唯想着父母,试着将陈金和魏氏说成自己的养父母,问能否一同带到西辽,耶律夷也是满口答应。非但如此,还将西辽国都叶迷辽描绘成一个比大历京城还要繁华的大都城,所以如今二妮满心筹划着,便是要带着父母到叶迷离去享清福,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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