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南峣暄的再一声唤,才拉回了她的思绪。他伸手牵住许清欢的手,柔夷在掌心,南峣暄的一颗焦躁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不自觉之间,凝重的神色也已消散。
许清欢动了动手,挣扎开来。一是因为她心中对南峣暄还有气,二是因为……云战。
握空的大掌,南峣暄怔怔地再次握了握手,仍旧空落落。他望着小手抽离的许清欢,朝南瑾瑥走去,拧起了眉。
许清欢走上前,站在南瑾瑥和云战跟前,蹙着眉,一脸凝重地将云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北小姐?”许是被许清欢看得有些不自在,云战开口询问。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君可见夏雨秋风,有人为你等?”许清欢望着云战,轻声地问。“一夜白头,翠竹泣墨痕,锦书画不成,情真意线绣不尽鸳鸯枕……”
许清欢的话说得很小声,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飘着,落在云战的耳里,飘到他的心上。却在着陆的那一刻,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强压下心里的异样,用最平常的语气问:“什么?”
许清欢不再说方才的话,好像那些话并非出自她口,反而仰起头,望着满树白瑕问运政:“云将军,觉得这槐花美吗?”
云战闻言,下意识抬头,幽香扑鼻,沁人心脾。但不知道是他的缘故,还是为何,这静好的美景,看在他眼里,却悲伤得让人心疼。
云战左手握着腰间的配剑,仰着头,似在认真地将槐花看进心里。老槐树上的槐花开得很烂,风吹过,像是白色的帘子,轻轻摇曳着。
树下的人,阳刚英气;树上的花,柔美白瑕。一柔一刚,异样的和谐。
突然,一串槐花落下。槐花落在云战的额头,顺着他的脸滚落而下,在他的唇边一触而过,然后落下……
云战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摊出满是老茧的手,接住槐花。
他低头凝视着手中完好的槐花,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方才那一触碰,恰似一抹柔软,冰凉中带着芳馨,心神有那么一瞬间的荡漾。
望着出神的云战,许清欢有那么几分笃定,伸手从他手里拿走那串槐花:“云将军如何知道如歌想要摘一串槐花呢?”
手中的轻盈感消失,云战回过神,看着许清欢手捧着那串槐花,心中却是一痛。他强迫自己收回心神,朝许清欢和南瑾瑥一拱手:“两位受苦了。”
“启程罢!”不知何时已经走近的南峣暄,伸手拉过许清欢,转身就出了院子。
南瑾瑥站在原地,望着许清欢被拉扯着有些踉跄磕绊的身影,和南峣暄握住她小手的大掌,眸色暗沉,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感觉到南峣暄有些生气,但许清欢也并不打算认错服软,就任由他拉着自己前行。
到了山洞脚下,南峣暄松开她的手,顺着她的胳膊,到她的肩,然后又往下,环住她的腰,揽在怀里,脚尖轻点,许清欢感觉到耳旁有风声,她侧过头,看见往下移的景物。
当景物静止,许清欢知道这是到洞口了,她微微挣扎,表达着心中的情绪。得来的却是腰间收得更紧的臂膀,和耳畔的低沉:“别动。”
“我自己走。”许清欢闷闷地开口。她才不要他抱呢,反正他心里想着的另有其人,干嘛还来找她?干嘛还要抱她?
“脏。”音落,南峣暄再也没有开口。
许清欢怔了怔,眼前一黑,然后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混合着蛇的腥味席卷而来。胃中一阵翻滚,她偏过头,反呕了好几下。
呕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感觉头一阵眩晕。想大口呼吸,却被这难闻的气息呛得越加难受,突然,额间一抹温凉,“再忍忍。”
许清欢身体一僵,刚刚那是……她抬头,却因为这洞中无光,什么也看不到,倒是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直跳。为了掩饰尴尬,她咳嗽了一声,弱弱开口:“有蛇。”
“已经没有了。”尾音上扬,与之前不同,有些愉悦。
许清欢才恍然,原来南峣暄身上的血迹,是这满洞的乱蛇的……难怪,这冲天的血腥味儿。他是为了她,屠了满洞的蛇吗?她落崖的这段日子,他……有担心她吗?
过了好久,隐约的水声愈渐清晰,响亮。走到洞口,一下子敞亮开来,许清欢还有些不能适应,合上了双眸,适应一下明暗的变化。
等她再次睁开眼,人已经到了悬崖上。
“到了。”许清欢故意伴着小脸,鼓着腮帮子,不理去看南峣暄。
南峣暄垂眸看着怀中小人儿的小脾气,又想气又想笑,他在外头担心的就差把这山给移了,她倒好,在里头过着惬意的小日子。如今还与他置上了气!
不过转念一想,罢了,只要她还在就好……能与他置气也好……
良久,南峣暄没有反应,许清欢挣开他的怀抱,跳了下来。
刚站稳,扯了扯衣裙,发现她挂在腰间的槐花不见了,她仔细翻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到。直到她不小心扯了扯腰带,发现那锃亮的软剑上不知何时印上了一串槐花……
她的手指抚上脉络,冰冰凉凉,一丝温热顺着指尖蔓延到她的心口,耳畔回响起一声柔柔的轻唤:“九儿……”
☆、71 锦儿馥儿生隔阂
没有马车,许清欢被南峣暄圈在怀里,坐在马背上,颠得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几次仰起头,蹙紧淡眉,瞪着他表示自己的不满,可是南峣暄仿佛根本看不见一般,不仅没有照顾她,反而一抖缰绳,扬手一挥鞭,马儿跑得更快了。
这一路,跨马加鞭行了两日。
望着城门上,通州城三个字时,本来被颠得只想睡的许清欢一下子来的精神。她再次抬头望了望南峣暄,入眼的,只有他刚毅的下巴。
许清欢怀揣着满心的疑惑,周遭的景致快速地往后移动,直到在一家三层楼的客栈前停下。南峣暄将被颠得犯晕的她抱下马,刚站稳,身后一个人就扑了上前,弄得她一个趔趄:“小姐!”
“清影。”许清欢握住她的手,转过身,见一向冷脸的舞清影,双眼通红。
“你没事……”说着,舞清影眼睛一眨,眼泪就滚落而出,抽了抽鼻子,绷紧了脸色。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许清欢搂着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地说。
舞清影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闷声摇着头。
“没事了。不会再又事了。”许清欢柔声地保证,将舞清影从怀里拉出来,伸出小手,轻轻地擦拭舞清影眼角的泪痕。
“你若还不回来,我便当真拉不住她,只得随着一起跳崖寻你去了。”
听到这声音,许清欢侧头望去,见北如深一袭宝蓝色长袍,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静静地望着她,嘴角微翘,眼中含泪。
“哥哥。”许清欢知道,北如深是当真关心着她的,听他这话,她便知舞清影能不跳下那悬崖,怕都是因为他拦着了。“谢谢。”
“回来就好。”北如深轻轻点头,至始至终都没有过大的动作。在外人眼里,亲兄妹,还不似主仆情谊深。然而,他那眼底浓重的乌青就能看得出,这些日子他睡得并不好。
“呀!公子,您受伤了?”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脂粉香带过。
许清欢顺着转过身,只见阮瑶一脸担忧,那一剪秋波满是心疼,纤纤素手攀上南峣暄的胸膛。
这一路,也不知道南峣暄在急什么,除了停下进食,几乎没有停歇过。这一身血腥青衫,他硬是穿到了现在。
南峣暄站在原地,没有躲,抬手拍了拍他的坐骑,开口:“无事,不是我的血。”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阮瑶垂下头,像是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突然又扬起脸,望着南峣暄,“公子一路累着了罢?阮瑶这就去替公子准备热水。”
闻言,许清欢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很沉,很不舒服。她心里期待着,期待着南峣暄拒绝,却见他颔首,应了一声,“嗯。”
一瞬间,许清欢的小脸垮了下来,扯了扯嘴角。
“还不去帮北小姐准备热水,糕点、清茶和膳食?”萧锦冷冷地望了一眼阮瑶,横了一眼萧逸给她留下的护卫。转脸看向许清欢又是平日里的温婉,“九儿,我们先去歇着。”
“好。”面对萧锦的关心,许清欢勉强撑起一丝笑意,点点头。忽然想起了南瑾瑥,叫住了他:“你身上的伤虽已无大碍,还是叫个大夫好生瞧一番的好。”
“有劳北小姐挂心。”南瑾瑥朝许清欢颔首,淡漠而疏离,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已转身进了客栈。
看着南瑾瑥高挑的背影,许清欢满脸错愕。
“九儿?”
“恩?”许清欢回过神,对上萧锦担忧的眼神,笑了笑,故意将手放在了肚子上:“不是说去歇着吗?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呵呵……放心吧。吃的喝的定是你最喜欢的。”萧锦也不顾许清欢此时身上的异味,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与她一同上了楼。
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之后,许清欢美美坐在桌前,一手撑着小脑袋,一手拿着筷子,不断地往嘴里送吃的。往屋内扫了一圈,模模糊糊地问:“馥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