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便又抽泣起来,姚兰城心里焦躁,大声又问:“到底是什么事?”那丫头一下跪倒,哭着回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没了。”姚兰城不敢相信,她姐姐嫁到翁家八年,才二十七岁,怎么说没就没了?“什么病?”他声音低沉地问。丫环摇了摇头:“不是病……”“那是怎么死的!”姚兰城吼起来,丫环吓得浑身打颤,他最近这些日子,没有一日有心情能让他注意儒士风度。“大少,大少奶奶是悬梁……自尽的……”
连曼大吃一惊,再看姚兰城的脸色,由急躁涨红到怀疑不信,再到忿怒难遏。他一把揪住丫环,问道:“她为什么自尽?翁家人是不是待她不好!”丫环直摇头:“小人不知大少奶奶……为什么想不开,小人,小人只是奉命来报丧的……”“报丧报丧!你今天要不说清楚,我让人给你报丧!说,你们大爷是不是待她不好。”丫环只是摇头,这种事情,即使是真有,她一个下人也不敢多嘴。再说姚兰城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丫环吓都吓糊涂了,哪里能再说话。姚兰城想起这几天一连串的事情,又是耗子城羞辱,又是国债,又是同僚的议论,现在居然连嫁出去的姐姐也没了,他忿怒得几乎发狂,口口声声要把这报丧的丫环宰了。屋里的人见姚兰城恶狼的样子,吓得都不敢出气,屋里好一会静死得可怕。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处理时,姚夫人醒转过来。她一醒来便哭叫:“大丫头,大丫头啊,你在哪呀?”她叫得声泪俱下,姚兰城缓了口气,急忙来到姚夫人床前,握着她的手道:“妈,儿子在这里。”姚夫人泪水纵横摇了摇头:“我要找大丫头,不是找你。”姚兰城看见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也不禁落泪。“妈,您缓缓,缓缓再说。”姚夫人不听,执意要起身下床去找她大女儿。房中之人看见姚夫人老态龙钟缓步挪动的样子,都动了情,个个掩面而泣。
姚兰城搀着姚夫人行至来报丧的丫环前面,姚夫人痴痴傻傻地望着她问:“我的大丫头是不是在你们那里呢?”那丫环看了一眼姚兰城,小心翼翼点了点头。姚夫人听了就要去找,姚兰城:“妈,您先缓缓吧。”连曼也上前来劝道:“兰城说得是,您且先缓缓,别伤了身子。”姚夫人朝连曼看去,看了一会,忽然哭得更伤心起来,连曼不知哪里做错说错,看着姚兰城心里害怕得紧,唯恐挨丈夫的骂。姚兰城正要斥时,姚夫人忽对连曼说道:“是我老太婆的错啊,为什么报应在我女儿身上?要报应就来报应我一个人啊,我是半截身埋进黄土的人,要死就死了,我女儿还年轻着哪……”连曼姚兰城都不知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来,两人赶紧先扶她坐下。
姚夫人从下午知道消息哭到晚上,晚上又哭了一晚。姚兰城寸步不敢离床头,连曼也伺候了半天,到后半夜姚兰城才开口叫她先回房休息。连曼很疲惫回到房里,丫环服侍她喝了两口清茶。连曼看着那茶汽晃晃悠悠冒出来,似也想了许多。丫头见她闷闷的样子,又坐在那里好久不去睡觉,说道:“时辰晚了,您该歇息了。”
连曼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不知怎么,今日看见老太太这个样子,心里闷闷的。”丫头剪了剪灯芯,回道:“老太太这么伤心,让人看了怎么不闷呢。我也是听府里上年纪的人说的,他们说这位姑奶奶在家做姑娘时,脾气是极好的,待人宽和,老一辈下人们都记得很清楚。她嫁了有八年了,头几年常常回娘家来看看,大约是您进门那年起,姑奶奶就没再回来过。但是还是托人带信过来,信里头都说过得好的话,老太太便也不大挂心,谁知就没了呢,上个月还来信了呢。”连曼倒也不是单为这件事觉得闷,为什么总觉闷闷的,她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这一个姚府空荡荡的,心里有些发慌。
第二日,姚夫人仍旧哭着,姚兰城虽有伤在身,但也不敢怠慢,短短时间里出了这么多事情,他似觉悟了些什么。过门不到半年的妻子病逝,一母同胞的姐姐也这么突然自尽,自己以往极力维护的形象也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撕毁,姚兰城现在只怕老母再有什么闪失,因此加倍用心守护。至次日中午,姚夫人哭得嗓子沙哑,但还是将姚兰城连曼夫妇叫到跟前来训话。
姚兰城连曼不知姚夫人悲伤之极还要对他们说什么,两人都规矩坐在厅上等着。一小会,姚夫人的老奴扶着她慢慢过来,她已把头发梳得齐整,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素衣,脸上泪痕尚新,整个人真如枯枝木叶一般衰老。姚兰城起身去迎她,姚夫人至堂上中间的太师椅坐下,悲伤中带着一股长辈的威严。姚夫人坐定,向着儿子儿媳妇看去,两人心中皆是疑惑不定。
“大丫头……”姚夫人一提到这三个字就忍不住流泪,但为了把话讲下去,她只得极力克制住,接着说道,“她素日为人,家里老奴都知道,没有不称赞的。嫁到翁家八年,勤奉舅姑,宽和待人。我起初实在想不通她这样勤业,在翁家为何仍然处境艰难,但昨晚见着连曼时,我恍然明白了。”姚兰城朝连曼看去,连曼一脸无辜。
姚夫人道:“兰城,你不要看她,她并无过错,过错在妈这里。是妈刻薄寡恩,你姐姐是替我受了报应。”连曼听了十分诧异,这老夫人哪里说过自己刻薄寡恩这样的话,看来这位大姑奶奶的死对她的影响极大。姚夫人不等他们想明白,又做了个骇人听闻的决定,她说道:“等舜英丧期过去,兰城你就将连曼扶做正室夫人。”说罢,她看着连曼又说道:“家里一应事,我都交给你了。你进门也有三年,姚家的事也熟了,渐渐担当起来吧,我老了,无心力了,余下一点残日时间,只想虔心礼佛,不求消了业障,只求为那些因我受罪的超度。从今日起,我就住在后院的佛堂里,你们无事不要过来,早晚的请安也不需了。”
姚夫人说完就起身,姚兰城连曼赶紧起来拜送。连曼稀里糊涂被叫过来,又稀里糊涂得了正室夫人的指定,她心里自是高兴万分,那时拼了命想要怀上儿子不就是为了这事吗,现在好了,老夫人一声令下,姚兰城是个听娘话的,她这个正室夫人是做定了。欢喜之余,连曼心里却不住疑问,老夫人怎么一夜间转变如此之大,似完全变了个人,竟说出自己刻薄寡恩的话来,要在以前,她不把自己何等施恩济世挂在嘴边就不错了。
姚夫人将事情交代完便真的收拾东西住到佛堂来,姚兰城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过来准备细问的时候,听见她母亲正跟老奴说话。姚兰城心想自己问她未必会说,也许这么听还能听出什么眉目,因此便不进去请安,就在门外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靠谱正剧+传奇,上午八点、晚上八点更新,绝不弃坑,一定完本!
第79章 王姑娘
老奴道:“太太,大姑奶奶的这支钗子要放置在哪?”姚夫人不做声很久,想是在看那支钗子。“放在我床头。”“是。”安静了一会,姚夫人哽咽说道:“娟丫头,她,她是为我受过啊。”姚兰城听了想不明白,他姐姐自尽与母亲有什么关系,怎么是替母亲受过呢?只听姚夫人又说:“要不是我一心想要孙子,连曼也不会去问胎,那哥儿不就保住了吗。唉,是我自己害了自己的孙子……”
姚兰城只知连曼小产,但却不知道什么问胎的事情,正疑惑着,姚夫人又说:“连曼的事就不说了,最对不住的是舜英啊。她身体有病,我这做婆婆的,非但不关心她的病,还说出那样杀人的话,唉!唉……”姚夫人不住叹气,姚兰城不禁想起雨燕那天说的话,这么讲来,舜英呕血确和老夫人有关了。老奴安慰姚夫人道:“这事太太不要尽把责任往身上揽,少奶奶自做姑娘时就体弱多病,身子骨自然比别人要弱……”
“你不要说啦,我心里头想来都惭愧。人家父母将一个好好的女儿嫁过来,本以为会夫疼婆爱,谁知道在这里过成这样……她父母必是肝肠寸断,恨死我老太婆也是应该的啊……”“您千万别这样想,少夫人嫁过来,姚家上下待她也是好的,公子儒雅是有名的,虽说连姨娘嘴巴利些,但也没见有大的不愉快。”“你别替他们遮了,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是个重脸面的人,外人面前都是温和儒雅的样子,但真正脾气却大得很,舜英这孩子心高气傲,正与他不合,虽没听见大吵大闹,但兰城冷落她是可以看见的。连曼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大吵大闹也会,暗里嘀咕也在行。雨燕那天说的话,我是信的,这跟她的作风太符合了。但说到底,我是家里的长辈,我若是体贴关照她,连曼一个小妾的话她也不会太在意,至少不会到呕血的程度啊。”姚夫人说着又是悔恨叹气,姚兰城却呆住了,没想到母亲这么了解自己,想到自己待舜英的样子,姚兰城也有些后悔,比起连曼来,舜英可是好得太多了。
既姚夫人知道连曼是这样的人,为何又要让姚兰城扶她做正室?老奴不禁问道:“太太既觉得连姨娘……为甚么又?”姚夫人缓缓道出用意:“两个媳妇,一个病死,一个流产,都跟我有关。人死不能复生,我就是想补偿舜英也不能了,只能补偿连曼。这是第一个道理,第二个道理,连曼出身商人家庭,经理事物有方,这三年来她持家有道,我是知道的。姚家这两年收入不比以前,需得一个能把持的内助才行。还有第三个道理,若是不将连曼扶正,将来兰城要是再娶继室,她还要常闹的。她这个人,少名分就要名分,给她一个大房名分,就是以后兰城要小妾,她也不会闹得厉害,也算为姚家保个清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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