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成威再仔细打量,发现窗外的树木是很好的藏身位置,而这竹楼四通八达,往哪里都有可能被包围,也有极大的方便可以突破重围。就是不知道等会儿大展身手的时候,会不会误伤了街上行人。他再三寻思,在集市上动手,须得找个正经些的名头才好。
骆成威一面想,一面习惯性端起酒杯,这才看见杯沿上早有一圈红色唇印。酒无异味,颜色也无甚改变。他且放下不喝,让簇拥的歌姬愣了一会儿。
“二少这是不高兴了么?”
“哪能呢?”骆成威掩下心中厌恶之感,将酒杯举得高了些,那红印曝光在众人眼前,“在下只想知道是哪位佳人留下的印记如此之妙,若非不弄清楚,这酒,我可就万万不能饮了。佳人一片心意,须得让我这粗人知道了才好,否则辜负了芳心,岂不是我作孽。”
陪伴他一同坐下的歌姬将手掩在嘴边,好似在遮盖笑容,实际指尖点在红唇上,清纯中透出诱惑,“二少果然如传闻一般,心思细腻,懂得疼惜女孩儿。”
骆成威的眼睛没有放过近前的任何一个人。每个女子表情大致相同,他只好将排查的心思再放得远些。出发前他特意了解过莽青城全城的风月之地,仪盈阁的名气虽然不如京城曲风坊的大,但在苍州也算数一数二了。这么大一座歌舞坊,以前从未出过这方面的事,不可能全部都是暗门的奸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在这短短几日,有暗门的人混进来了。
听老板娘离去前的介绍,说上来的姑娘里,有一批新招的,水灵灵的,嫩得很。
“还请二少对待我们姑娘温柔些。”
骆成威点点头,往她怀里扔了一沓银票。
老板娘那笑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看骆成威身上突然闪现出金光,而后显出四个大字——人傻钱多。
这傻子还特意大声说,“我是什么人,想必城里都已经传遍了。您对此还不能放心吗?”
老板娘频频点头,都说二少对姑娘只赏不上,这一批新来的既帮她赚足了银子,过两日还能再将她们的初夜挂出去,卖个好价钱。心中算盘打得响亮,她退出第四间房,关上门,叫来伙计,“好生伺候着,注意听动静,千万别得罪了这位财神爷!”
她往楼下走,看那楼梯一级级的,仿佛看见银子正从这二楼第四间房门口溢出来,沿着这楼梯一路“哗哗”往下淌,直到把这仪盈阁都装满。老板娘一高兴,连在楼梯口下徘徊着的几位富家公子哥儿,都不曾注意到了。
舞姬们已经各自上场就位,按这日需要练习的曲子一首首编排。台上女子水袖轻扬,一个回身,一个转头,看到骆成威时,眉眼间满是笑意,胭脂水粉助长了浪荡意味,香炉里焚烧起浓烈香气,当地人管这叫迷魂香。
骆成威猛嗅一口,往后摊在宽大木椅上,“好地方啊!”
酒杯顺势被他摔碎在地上,之前无一人出来承认。那酒顺着竹楼间的缝隙往下滴落,慢慢淌成冒着气泡的液体。
有一位富家公子打扮的人倚在楼梯口,转头对身旁小厮吩咐道,“让外头的人行动。”
前三首只有奏乐,并无人和歌。舞姬们一边训练着动作,一边拿眼睛偷瞄骆成威。
然而这位傻子少爷没有喊停的意思,他既不吃这桌面上的吃食,也不碰那壶中的酒水,只是以手支颐,另一手拿扇子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桌沿,面具下方的嘴角上扬着,好像在等一场大戏开场一般。从帘幔后的乐师,到台上的舞姬,到身边的歌姬,骆成威想,这戏台子,搭得足够精彩,就等主角上场了。
“第四曲。”
乐师报了名字,开口清唱的声音响在骆成威身边。二少有些意外,他以为会听到几支熟悉的曲子,毕竟市井街头普遍传唱的也就那些,但没想到,此女一开口,唱的是自己听不懂的歌谣。骆成威的眼终于从舞姬款摆的身姿上移开,转到这个挽着自己手臂的女子身上。
嘴唇碰到杯壁,另一个劝酒的歌姬面容模糊在一堆穿红着绿的人中间。
是老板娘又叫了人进来?
骆成威暂且不理这许多,手臂一弯,将美人揽到自己近前,她的歌声并未被打断,处变不惊。腰肢很软,整个身体自动靠在了骆成威的胸膛上,尽管百般温顺,但腰上结实的肌肉还是让骆成威注意到了。
二少不动声色,一手往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并一块布包的黑炭。
“二少这是作甚?”
歌声中断之后,舞姬的动作停在那里,骆成威感觉身后有人轻笑,“二少果真如传闻所说,是个痴人。”
“皇上让我到西南苍州来,就是看此地风情迥异独特,让我多多抄录民间诗歌带回去。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怎么能放过呢?”骆成威看姑娘正好停下了,忙把本子打开,做好了姿势,“敢问姑娘,你方才唱的是支什么曲子?主要讲了什么内容?”
姑娘的眸子温柔得几乎要荡出水来。一片潋滟中,她的声音就是那散发着香气的诱饵,“是我祖辈流传下来的歌谣,讲得是一位英雄如何联合百姓,一起将失去的权力夺回来,重新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
骆成威听罢,往本子上潦潦草草记下几笔,随即对她说,“方才打断了姑娘,是在下不好了。烦请姑娘再唱一遍。”
他的神态十分认真且专注,在这样撩拨欲望的地方,硬生生把自己搞成了另类。
姑娘手腕间的银镯伴随她抬高胳膊的动作往下滑落,抚摸鬓角的动作风情无限,然而就在同一时刻,从她眼底处弥漫出冰冷的杀气,“二少,真的还想再听一遍么?”
骆成威毫不费力接下这话,语调从容,“姑娘的歌声很好,如此天籁,本少当然要仔细地欣赏一番。”
姑娘的身子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多谢二少夸奖,就是不知……二少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骆成威微笑着,从她前胸贴身的衣服里抽出一把短刀,“玫瑰花香得很,刺儿再少些就更好了。”
在周围一圈惊叫声中,姑娘脸上一点惊慌之色也没有,拿身子紧紧缠绕住他的左半身,一条腿斜劈下来,骆成威的身子骨却比她的还要软些,她的小腿肚堪堪扫过他半边脸颊,银质面具歪下一角,整个人却往后逃出了危险范围。
酒壶被掷到地上,周围姑娘尖叫声接连不断。一片混乱中,骆成威的玳瑁扇往后一挡,缓了刀剑的进攻,舞姬的水袖当面飞来,被他一脚踏于其上,短匕飞出,一刀割喉。
异族姑娘接过舞姬尸身,往自己眼前一扔,挡住被骆成威触发的暗器机关。那女子背上斜插过一排银针,顷刻间皮肤已经发黑。骆成威一脚踹翻酒桌,异族姑娘身上铃铛一阵乱响,弯刀握在手间,横劈了这张桌子,瓜果滚落一地,瓷器碎裂的响声一过,数十名打扮成百姓的杀手破窗而入。
骆成威坐在梁上,将整个局面揽在眼底,优哉游哉,“姑娘这一开场,唱得就不错。”
“二少,好戏还在后头呢。”异族姑娘的武功也不低,几下上了梁柱,不料二少的身影比她更快一步,从杀手翻进来的窗户那条道上踏过几脚,落在门边上,方才杀进来的人中有几个应声倒地,脖子上的伤口涌出大量鲜血。
异族姑娘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别白费劲了,出口已被封死,二少,安心坐下听曲儿罢!”
第九十六章一世无双
楼上打斗如此激烈,楼下却一片安静,老板娘死时手上还握着银票,仪盈阁的姑娘,一个都没逃出去。距离大门最近的雇用大汉,被人一刀杀死在门边,而那本是开门迎客的大门,此刻早已被关上。
“楼上还有几个?”
“另外来的客人都被收拾了。”
“很好。”
几位富家公子哥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再拿眼睛一瞥垒放在墙角的酒坛,身后的人会意,一个酒杯碰过去,醇香美酒在地板上肆意横流。为首之人笑了笑,亲自点燃了第一把火。
“豹头,上面我们的人不管了吗?”
他身后四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开口询问,被那富贵公子看了一眼,低下头不再言语,下一刻,出声之人的躯体猝不及防被凌空抛起,甩向二楼。
“暗门做事,不问手段,只求达到目的。”豹头说着,当先走了出去。
“是。”
大火逐渐往邻近酒家蔓延,有店家大喊道,“着火啦!”
在一堆忙着救火的人群中,那几个富家公子哥儿并身边小厮的身影,就待从这混乱局面中隐去。
突然,有所感应似的,被唤作“豹头”的人回身一踹,将方才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往旁边一抛,定睛一看,在那熊熊燃烧的烈焰中间,一个蓝衣身影用手摇着玳瑁扇,徐徐行来。
火光将他整个人映得通红,银质面具上红色流光不停闪动,他的瞳孔倒映着这火海,唇边一抹血迹尚未擦去。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作就要敢当,”二少的声音比往常更沙哑些,衣衫有些狼狈,可他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随手一抛,“阁下这一把火,可是欠下了仪盈阁数百条人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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