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温柔,这样近乎无用的温柔。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齐泽还在调查帛水城的事情,另外,你皇兄派下来的高手,你看择个吉日把他们从君逸山庄的分舵提出来。”
“真的有人暗杀你?!”这一连串的事实砸得楚敬乾几乎要晕过去,他的手还是触到了竹屋之中的另一个人,他觉得自己与他隔了千山万水。骆成威脸上的银质面具触感冰凉。
“你哥哥的性子,别告诉我你不清楚,”骆成威冷哼一声,他终于没有怂,连躲一下都不曾,“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告诉我,你到目前为止,都掌握了哪些情报?”
“……关于君逸山庄?”楚敬乾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从洪水般涌现的过往记忆中抽身而出。眼前这个人果真无比陌生,阿烟呢,他的阿烟去哪里了。
骆成威没有放过他的慌张,他的口气有种居高临下的冷,“关于苍州。”
屋外风声静止。
骆成威等了一刻,主动凑到楚敬乾耳旁道,“你不告诉我,叫我怎么帮你。相比于两败俱伤,你皇兄更希望看到你领兵凯旋而归,助他在荆北州完成最后的对决。”
“你知道了什么?”楚敬乾太过震惊,以往荆王殿下的成熟稳重全部丢弃一旁,他只想弄清楚,君逸山庄的二少究竟对朝廷机密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别慌,这是黎儿死前告诉我们的消息。她说,真正的战场,在荆北州。”
“黎儿?”
“是,我们的人也杀了她。”
看骆成威这样风轻云淡,他的手终于从他的脸滑落到肩膀,那么瘦弱,骨子里又那么冷硬,仿佛一个人的性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一般。
“阿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血了?”
“殿下问这话,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当年江绮蓉那块红糖哪里来的?”
“够了——”惊觉自己被骆成威逼到死角,楚敬乾无论说什么,出口都觉得自己心虚,“阿烟,当初是我做错了——”
“如果我今天不这么对你说话,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和我说,是你错了?楚敬乾?”以前的萧景烟总叫不习惯他的字,连名带姓叫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他当时很是鄙夷,如今听她再叫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怀念。
“我找了你很久,阿烟。当知道骆成威就是你的时候,我简直,太高兴了。可是阿烟,到现在为止,”楚敬乾涩声道,“我从未要求你的原谅。”
第八十五章张机设阱
距离严铭等人去苍州有一段时日,立夏节也成为记忆存在个人脑中,朝阳城的夏天越发往深里去了,炎热的天气和放不了多久便融化了的冰就是最好的体现。
楚承望在瀚奕殿各类奏疏中偶然抬头,自己随意擦了擦汗,便看见方才进来通传的小太监还站在地下不肯离去。
自己是让他退下,然而他却选择站偏了些,不时望一眼领他进来的公公。公公鬓边的头发已有些许斑白,眼神仍然狠厉,只瞪他一眼,就成功让他端正了站久了变得歪歪斜斜的身姿。
楚承望模模糊糊记得,自己还在低头看奏疏时,小太监有出声提醒自己,丞相江默行在外头候了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前,也是这名小太监进来对自己说,丞相大人有要事求见。
那时自己说了什么来着?哦,“朕忙着批阅几本要紧的奏疏,待稍微有空些了再传。”
奏疏处理了好些,可以暂且放一边,楚承望心中打算好了,便清咳一声,“让他进来罢。”
小太监如释重负。
一个深宫里的太监,竟然也尊敬害怕江默行到如此地步了。这龙椅,他还能安然无恙坐多少日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楚承望的手握紧又松开,看了一眼面前堆叠的黄本子,却不从上面翻找,而是在御案下的暗格中抽出一张信纸,压在刚刚看完还没收起来的奏疏下,从自己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到信纸上所写官员的名字。
他再歪了身子,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抚过鬓角,确认银发被一丝不苟梳进九旒冕中。那晃在眼前的珠帘帮他遮挡了神情,江默行从外头进来,仰着头,隐约看得见皇帝那标志性的,妖孽般的笑容。
皇帝虽然年轻,令他觉得比起自己这个两朝臣子来说,可以给小皇帝安一个后生之名。但撇开此子行为怪诞,他对这个后生,当真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这么年轻,就把一切心思都藏得这么好的人,不可小觑。倘若假以时日……不,他江默行等了这么久,原本计划还要再推迟几年,可随着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他不能再等了。扔掉卫常仁,再除掉曹岚魁,这个帝王之位,非他不可。
江默行如此想着,便就这么仰着头,走到了皇帝御案前,直直地跪下行了三拜九叩大礼。闻得龙椅上的人轻笑一声,向着自己道,“早朝已下,此刻也不是在元华殿中,丞相又是我朝肱骨之臣,为何行此大礼?”
说话客气,却丝毫没有叫他平身的意思。
江默行多年养尊处优,除非早朝时必要应对一下场面,这双膝盖还真是很久没这么用力地跪过了,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受不了,但皇帝没开口,自己也还没和他撕破脸,不好意思就自己起来,只得先记下这笔账,待来日再算。
江默行便如此仰视着皇帝,双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臣有要事禀告皇上,事关我朝安危,请皇上百忙之中务必听臣一言。”
这是不满自己让他在外头白白耗了一个时辰的意思了?楚承望嘴角笑意越发深了,扯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话题,把瀚奕殿中蓦然紧张起来的气氛调动到一个令人尴尬的地步。他说的是,“今年的天气未免太热了些,朕书房里的冰块都放不了多久,全都融成水了。”
当今皇帝时不时发疯的性子,起初是没人当真的。臣子做久了,练就一双精明的眼睛,和看透不说破的嘴巴是极为要紧的。更何况谁都不知道,这个总在笑的年轻皇帝,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直到他破格娶雅妓为后,才有人信了一半,再到后来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甚至关于琅华这位目前为止最年轻的帝王谣言满天飞之后,各臣子之间才互相调侃起来。
看来皇帝是真傻。
渐渐的,便连楚承望勤勉克己,励精图治,御驾亲征种种,一概不算了。
连江默行在面对这位皇帝时,有时候都想不起来,这位皇帝在十七岁继位,仅用几年时间便将大部分权力重新夺回了手里。他听闻这句,身子轻微晃了一下。楚承望这反应,当真只是和冰块怄气而已?对于国家大事还不如一盆冰块来得上心?
他只越发强烈地觉得这样的皇帝早些退位算了。
连带着站在一旁的小太监都不觉把身子再往江默行处靠了一些。丞相大人德高望重,比这个年轻皇帝靠谱了不知多少。从他的眼睛,仿佛看到这一坐一跪的人,真该换个位子才是。
老公公那历经沧桑的眼睛却把场中形势看得明白。皇帝慵懒,丞相严谨,两个人目光对视间,气势无形中散发出来,把整个瀚奕殿隔绝在夏日的热气之外,另有一种冷飕飕的风直刮到人心里去。
接到上面投过来的目光,年轻俊美的天子珠帘轻微一晃,老公公便恭敬地弯腰告退,临走前拽了一把小太监。
瀚奕殿的人本来就少,大多数时刻只有皇帝与荆王两个人,如今荆王又病重了,只剩楚承望一个人与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撑起整座戏台。
“皇上,臣乃是有要事要与皇上商议的。”
楚承望似才如梦初醒般,赶紧往前靠了靠身子,“丞相请起。”
江默行习武之人,提气起立的那一瞬间,明显感知到这座宫殿里,不止面前的小皇帝一人。但那股气息来自何处,却无法感知到。门外传来关门声,让江默行松了口气,兴许是那老太监身怀武功也说不定。
“启禀皇上,臣在西南苍州发现有乱党勾结暗门余孽,在当地作威作福,欺上瞒下,鱼肉百姓。”江默行将字咬得一个比一个重,到最后整个人已成义愤填膺之状。
反观楚承望,只懒懒换了个姿势,一手朝前伸出,道了一句话,“呈上来。”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只是在讨论晚膳用什么。
他以手支颐,恰好挡住奏疏与信纸间连接的地方,将江默行的奏疏接过来后,平摊在另一侧,这样看来,他就好像只在看这一本奏疏的样子。随着字里行间的文字跳动,那双眼珠也不停地来回转着。
江默行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楚承望身上移开过,而楚承望在暗中对完信纸上的名字与那奏疏上的名字后,把两只手聚到一处,慢腾腾鼓起了掌。
“当年异族挑衅我琅华王朝,被我朝武将出兵收服,从此苍州并入我琅华西南州部版图。如今异族的人是不闹腾了,改成自己人折腾自己人了,委实叫朕心痛,”楚承望的胳膊压着那张信纸,随着他直起身子的动作,那张信纸往下飘落,刚刚好落回打开的暗格里,“丞相,你看,此事应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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