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沅沅姑娘的字,她写信来告诉我们,大小姐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了。”
“这个萧景烟,恶名在外,头脑简单,没想到办起事情来,还是靠得住的,”天医一直紧绷着的躯体,直到听完谨娘念完纸条,才彻底放松下来,“不过,沅沅为什么会选这么一个人来出宫送信呢?”
谨娘道,“据她说,是沅沅和大小姐被困在皇宫出不去,她去探望之际,沅沅将书信递给她的。”
谨娘顿了顿,又道,“可能当时真的是,别无选择了吧。那个混蛋的心肠历来狠辣,再加上大小姐现在仍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从进宫那日起,每顿饭菜都被下了毒……现在小姐的身子垮了,第一个高兴的人肯定是他!因为他要的,是大小姐的命,”她的袖子被藏在其中的手狠狠抓出褶皱,蓦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沅沅姑娘找对了人就好,现在什么危险都比不过大小姐的命。”
“话虽如此说,”天医沉吟道,“但这个萧景烟,会不会是皇上的人?”
“以前我也怀疑,不过自从这一次之后,我敢断定,她和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苏舞阳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是汗,眼睛十分酸涩,身体也没什么力气。白日落进屋子里的光线,现在正被灯火逐一替代,沅沅燃完最后一根,将蜡烛放回原位,把热好的粥端到床头,“娘娘,饿了吧?”
苏舞阳问道,“我睡了多久?”
“从铜钱节第一日到第四日。期间娘娘您在元华殿昏倒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还好……现在都好了。”沅沅的声音听不出喜悲,背对着苏舞阳将粥吹凉,听闻自己主子唤自己名字,她也没有回头。
苏舞阳便不再叫了,她知道,这丫头八成又哭了。
“我感觉身体有力气了许多,你不用太担心。”
“是啊,”沅沅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粥舀起一勺送到苏舞阳唇边,“这几日因着娘娘病了,他推政务繁忙,只让后妃轮流过来侍疾。他以为娘娘要不行了。这几日,小厨房里都没了厨师。不过这样也好,这碗粥是奴婢自己做的,很干净。”
“如果是这样的话,沅沅,你是怎么给外头送信的?”苏舞阳深知,一旦自己的命有了危险,楚承望定是严密监控住,堵住任何一个可能漏风的缺口的。
“我把荆王妃拉下水了。”沅沅平静道。
苏舞阳略微皱眉,想了想,笑容凉薄,“我本想一步一步慢慢来,你这一下,太过冒进了。”
“是冒险了点儿,但不管如何,荆王妃给我们送了信,给我们拿来了解药,这就算成功入局了。萧景烟还以为只帮这一次就好,她太蠢了,”沅沅想到她下午再次进宫时的样子,从怀中掏出天医给的药递给自己时那么天真的表情,就忍不住嗤笑,“不是说她在丐帮摸爬滚打了十八年么,怎么还那么单纯呢。进了那座宅院,就该知道,这里头的秘密,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宫廷森森
萧景烟二次进宫的事情,楚承望是知道的。荆王妃每日午间和傍晚要来宫中探望皇后,这是他下的命令。
只是如今想来,是不是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楚承望看着宫人汇报来的消息,烛火光下美丽的侧颜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诱惑。
他的指尖在那张薄纸上点了几点,沙漏里流沙到达的位置明显变化了。夜深人静,他等来被派去盯着萧景烟的锦衣卫。
“启禀皇上,荆王妃出宫后并无异样。”
楚承望的眼盯着地砖某一处,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让其呈现出乌黑油亮的光泽,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她都去见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事。”
“荆王妃出宫后,先去了柳氏胭脂铺,然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在巷子里遇见了丐帮一个名叫‘七叔’的乞丐,他们谈了一会儿,然后又在城郊破庙交谈了一下午。”
楚承望将眼睛闭起来,让锦衣卫汇报的这些话在脑海中形成画面,一幅一幅闪现过去,突然有一处连接不上,他问道,“在巷子里遇见七叔,然后就一直交谈,直到一起去了城郊破庙?”
“是,我们的人一直盯在附近。荆王妃话比较少,到了后来,都是那个七叔一个人在说话。”
楚承望的眼睛骤然睁开,犀利起来,“你们没有上前盯着?”
“那个七叔会武,察觉到我们的行踪,特意把荆王妃引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我们最多只能看见七叔的背影。”
楚承望双手交握平放胸前,“都说了什么。”
“丐帮的一些琐碎之事,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
楚承望摆摆手,锦衣卫便恭敬退下了。
“并无异样……”楚承望将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嚼了半天,脑中将锦衣卫的描述再重新过了一遍。
还是不对,有哪个点被疏忽了。一定有。
楚承望的目光又落回御案上放着的纸条上,那是他安插在锦隆湖附近的密探,随时监视着凤晖宫内的一举一动。
“苏舞阳……算你命大,又逃过一劫。”
楚承望想了许久,只得先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一个身着墨绿色宫服的太监慢慢踱步进来,停在了御案下,双膝跪地将装着写有后妃名字的玉牌的托盘举高,口中提醒道,“皇上。”
楚承望暂且压下思绪,眼睛往那盘中一瞥,随即道,“怎么没有皇后的牌子在上头?”
“启禀皇上,陈贵妃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宜侍寝。”
太监说完这句,闻得上头的人轻笑一声,“朕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她,果真负责地管起来了。朕的后宫有她,很好。但皇后既病了,朕又连日来政务繁忙,抽不出身去探望她,今日终于有空,得去瞧瞧。”
凤晖宫的烛火一向熄得晚,也只是靠近苏舞阳卧着的地方才熄得这么晚。偌大的宫殿之中,除去这一角还有些虚幻的温暖外,其他地方都是冷冰冰的,暗沉沉的,死寂一片。白色月光洒在舞台上,越发显出周围的凄凉惨淡来。
苏舞阳的眼一眨不眨望着那块地方,犹自出神。沅沅收拾完东西,重新坐回踏床上陪她。苏舞阳的双腿还没有力气自己下床走动,沅沅便日日给她的双腿照着穴位按摩。
这几日皇上都没有来,侍疾的后妃也只略坐坐就走了。她们来时这里场面也不好看,皇后娘娘一身白衣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半死不活,底下的妃子时不时往这里瞥来一眼,随即掩嘴偷笑,又急忙找闲话掩饰过去。
若不是陈贵妃压着,只怕这病人养病的地方,就要变成她们欢声笑语之地了。
陈贵妃虽从皇上那里得到了协理六宫之权,倒还知道分寸,规规矩矩来侍疾,每次都是最早到的一个,也是最晚走的一个。若说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有谁是真放在心上记挂着的,并且每日过问的,也只有这位陈贵妃了。
沅沅想着想着,不觉便把心里话说出口,“当初娘娘病了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幸灾乐祸,如今娘娘醒了,就该轮到那群人哭哭了!”
苏舞阳闻言,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动,她的眼由舞台转移到凤晖宫上方被切割成圆形的天空,只觉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使劲嗅了嗅,没有风的味道。
“沅沅,平城的夜晚总有风。”
皇后娘娘这一句,让沅沅险些落下泪来,她勉强笑着安慰苏舞阳道,“还有很大的月亮,很明亮的星星。”
“是啊,”苏舞阳陷在回忆里,那眸子中荡出柔情,好像春日阳光灿烂的午后,波光粼粼的河面一般。她回忆往昔,眼前隔着遥远的时空,仿佛又见到了当年无拘无束的自己,“那时候,爹爹还会教我剑法。有些招式我尚未悟透,他就急,结果反被娘亲说了一顿。”
“是呀,那个时候,老爷夫人——”
沅沅的话被尖锐的通传声打断,外头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一瞬间,主仆两个的脸色都冷了下来,一丝情感踪迹也追寻不到,仿佛方才还有温度的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楚承望的声音是苏舞阳的梦魇。她和他整整纠缠了四年,身心俱疲,却仍然不得已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她靠在软枕上,身体无力挪动,也无法请安,楚承望仿佛要迫不及待见到她的样子,一进宫门,片刻都不耽搁,直往内室闯。
沅沅的纱帘还没撩起,他自己弯腰进来了。
半靠在病榻上的人,憔悴面容较之前更有了些活人的气色,他见此便笑道,“朕的皇后,真不知是有哪方神明庇佑,先前病得如此之重,到如今不过四日,居然就好了。”
楚承望将跟随的仆从留在宫门外,他再看一眼沅沅。沅沅心有不甘,但只得低头告退。
楚承望上前一步,抓住苏舞阳的手,又由她纤细的手指往下滑动,搭在手腕处。他虽不是大夫,但对脉象也略懂一些。苏舞阳中毒虽深却仍可不致命,他太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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