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扶着陶氏坐在屋内临窗而立的贵妃椅上。
陶氏一手撑着额头,对跟着进屋的乔若惜挥了挥手:“惜姐儿先下去,母亲和你长姐有话要说。”
又是这样!
每次长姐一回来,自己就成了多余的!
乔若惜虽是不甘,却也不敢武逆母亲,瞪了长姐一眼,就气鼓鼓的出去了。
不是陶氏偏心长女,而是有些事不能让乔若惜知晓,她心思太过单纯。
乔若婉再也伪装不下去,在脂粉伪装之下的姣好容颜颤了颤,徐妈妈给她端了杌子说:“大小姐,您这次做的有些过头了。”
陶氏叹了口气:“枉我一向夸你聪明,你再怎么吃醋,也不能真把人给弄死了,你就不能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忍都忍了两年了,还急于这一时?若是文世子查出了真相,他又会怎么待你!”
陶氏痛心疾首,却对乔若素的死没有丝毫心伤,她是心疼自己女儿的下半辈子,继而又愤然道:“柳氏那个贱蹄子和我抢恩宠,她的女儿又抢了我女儿的丈夫,死就死了吧,只是你这件事做的太不理智,只要孩子一生来过继在你名下,你怎么处置那小蹄子都可以,如今倒好,你还不是要为子嗣的事操心!”
乔若婉最近被噩梦所扰,精神头不太好,她拧着帕子,目光中尽数都是不甘和怨恨:“母亲,你是没看见世子爷待她有多好,当初我也是不愿意让素姐儿进门的,若不是世子爷同意,我---岂会真的让自己的庶妹共侍一夫!”
陶氏接连叹气:“这也是母亲的错,当初只想着为你谋好后路,竟没料到文世子是真心喜欢那小蹄子。要不是母亲极力劝道你,你也不会轻易着了他的道啊。”谈及乔若素,陶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跟她生母就是一个德性,看上去娇滴滴的,专会勾-引-男人。”
乔若婉在外人面前的舒雅从容早就消失殆尽了,她抽泣着看着陶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陶氏思忖了一会,说到:“事情都处理干净了?文世子有没有起疑?”
乔若婉定了定神道:“加了毒药的参汤全倒了,连瓷碗和药罐也砸了丢进了护城河,那贱人的尸体早早就埋了,他---他这一个月来就没回过府,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陶氏恨铁不成钢,伸手在她脑门上重重戳了一下:“你呀!连自己夫君都看不好,你还怎么管理文家的庶务!”
第10章 平妻
文大将军的结发妻子早于十几年前就过世,文天佑是嫡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同胞妹妹早就出嫁,文天漠虽是文家三公子,可毕竟是庶出,又战死了沙场,其母又是个不顶用的姨太太。
乔若婉如今是文家当之无愧的主母。
她也想看住文天佑的人,更想抓住他的心,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令她心笙摇曳的男子是在及笄之前,当初乔大爷是文天佑的殿师。
她那日去大房给褚氏请安,少女心思奇异。因为好奇就走进了花厅,看见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的年轻男子坐在圆凳上,姿态端秀,眉宇间有股浑然天成的倨傲,俊美却又不失刚强。
乔若婉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
“你是谁?”文天佑见到她皱了皱眉,看她的打扮又不像是丫头,可如果是闺阁女儿家又岂会随便进出有男宾客在的地方。
乔若婉娇羞至极,骗他说:“我是乔家的三小姐,乔若素!”
文天佑对她的印象极为不好,倒是中元节见到真正的若素时,眼里惊艳了,乔若婉也在场,生怕自己误闯花厅穿了帮,就抢言道:“这是我嫡长姐,乔若婉。”
至此,文天佑记下了这个名字,第二年就让来提亲了,他满怀欢喜期待成亲,殊不知掀开鎏金红盖头那一刻,真相才浮出水面。
乔若婉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中元节之前,文天佑就见过若素,只不过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是三妹抢了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对于陶氏的指责,她实在觉得委屈:“母亲,你有所不知,就在那贱人发作后,世子他---他竟然和大将军提议要将她抬为平妻,这样一来,我还有什么资格过继她的孩子”
陶氏猛地一凛,遂坐直了身子,恨得咬牙道:“他真这么说!”顿了顿,拉住女儿手:“哎--事到如今,你也只能弄死她,贱蹄子要是抬了平妻,又生下了文家唯一的血肉,你在文家还是有什么地位可言!”
刚立春的不久的时节,犹是乍冷,屋内还点着檀香,丝丝缕缕的让人觉得心安。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洒了进来,照在了乔若婉悄然无色的脸庞上。
陶氏想了想,嘱咐道:“我看碧玉那丫头还算机灵,不如就抬了她做姨娘吧,时间拖久了,世子爷保不住会娶世家女子为妾,到时候有你的苦受了。”
王姨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要不是王家的钱财深得乔二爷的心,她岂会这般恃宠而骄,简直都快骑到她这个正室头上了。
徐妈妈是看着乔若婉长大的,对大小姐的心性还是颇有了解,如今被逼到这个境地也是有苦衷,她低声道:“老奴前些日子从丁香苑打听来的消息,说是王姨娘的娘家在南直隶寻了个神医,可治不孕之症,等消息确实了,老奴就去把人给找过来给小姐仔细瞧瞧。”
陶氏叹道:“嗯,就这么办,过继的怎么也不如自己生的贴己。”她想到了乔魏远对她的冷淡,对乔若婉的处境感同身受:“你要多和世子相处,这男人吶,也是要哄的,你把他哄开心,让他多往你房里走,怀上孩子也是迟早的事,况且现在文府就你一人,你还不加把劲!”
乔若婉脸色倏然之间烧到了耳根子,她和文天佑之间的夫妻之事实在少的可怜,每次也都是匆匆了事,过程从来都是沉默无语,更别提诉说思君心切的机会了。
“母亲,我----”她欲言又止,这种事自然不能当着陶氏的面说出来。
父亲这些年虽独宠王姨娘,可还是隔三差五就往母亲房里走,哪像文天佑压根就是被文大将军逼着才愿意和她同房。
又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为难三妹,他才愿意看自己一眼。
乔若婉绝对不蠢,文天佑如何待她,她比谁都清楚,可她又岂能心甘?
所有的积怨尽数浇灌在了庶妹的身上,毒死她是早晚的事,只是这次自己确实冲动了。
反正如今乔若素已经死了,长此以往,他的心总会回来的。
乔若婉道:“我--我知道了,母亲。”
陶氏摆了摆手:“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好在你妹妹就快进宫了,她要是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你在文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就算世子爷不心悦于你,大将军也会护着你这个儿媳妇。”
徐妈妈有种与有荣焉之感,乔老太太的四女儿乔莫仪是当今圣上的萧淑妃,乔家也因此成了皇亲国戚,萧淑妃入宫不久就生下了九皇子,至此更是母凭子贵,连乔大爷在朝野也是平步青云。
“咱们惜姐儿是有福之人。”徐妈妈笑道,拿着美人捶给陶氏捶腿。
陶氏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意,那抹恨不得将所有不喜之人踩在脚底的蔑视就在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对乔若婉说:“哼!到时候,别说是文世子,你算是你祖母,也会对二房另眼相待。你且回去好好看住你那丈夫的人,那贱蹄子死也死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念她一辈子不成,柳氏死那会,你父亲也就消沉了半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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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近,红日渐渐落了西山。
若素正趴在临窗大炕的小几上瞄着花样,是大鹏展翅,浮云万里的底子。眼看天气渐暖,她打算做双鞋靴给父亲寄过去。
巧云抱着锦盒走了进来,回头给霓裳和霓月使了眼色:“你们先出去。”
待这两人一离开,巧云快步走至若素跟前,说道:“小姐,那个----褚世子让王璞给您送了东西,我原先是帮您拒收来着,可王璞说要是我不接下,他就亲自送过来。”
王璞是褚辰的贴身侍卫,身份远比护院要高得多,他也只听命于褚辰一人。
巧云性子比巧燕沉稳,可这会却被气的有些激动:“那王璞还说务必要让小姐您见到这个锦盒,他说这是他家主子的心意,小姐,褚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会害了小姐的。“
第11章 心意
若素拿着毛笔的手顿了顿,抬眼看见巧云手里捧着一个嵌玉石翡翠的檀木盒子,做工极为精致,单是锦盒本身就是价值不菲。
若是不看里面所装之物,只能让人想到买椟还珠。
巧燕凑了过来:“小姐,您要不要看看?”
看,当然是要看的。
若素从巧云手里接过锦盒,打开了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入眼是八只雕工成色皆是上品的碧玉簪子,是玉簪花纹络的,雕刻栩栩如生,玉质在残阳的余晖下透着橘色的霞光。
碧色中闪着金光,格外的好看。
仅此一只就足以让普通百姓过活半辈子了。
巧燕嘴角一撇,口无遮拦:“最近怎么老有人送小姐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