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目光一暗,这个王姨娘蠢的时候,简直比猪都好不到哪里去。
可偶尔也能精明的让人措不及防。
没错,当年的事,陶氏是怪责于她的,以至于再也不孕之后,更加憎恨王姨娘。
陶氏笑了笑,挤出了一丝伪善的笑容,她笑的时候脸上已经起了褶子了:“我和妹妹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就算使绊子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是么?”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
王姨娘看着人老珠黄的陶氏,心情再度变好,以至于警惕性也放低了:“那姐姐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好主意能让那小贱人彻底滚出乔府?”
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己的男人领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踏入家门的。
陶氏意味颇深的笑了笑:“就让她暂且入府吧。”
这话一出,王姨娘顿时如炸了毛的狮子,恨不得见人就扑上去咬:“这就是你想的好主意?好啊你,敢情说了这么多还是来给二爷当说客的,你什么也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她简直比陶氏这个正妻还像正妻!
自古男子娶妾,哪里有妾室敢出言反对的道理!
陶氏恨得咬了咬牙,耐于她实在没有任何资本可以与王姨娘斗,继而佯装着憋屈道:“妹妹,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呀!那贱人在外头指不定会被二爷怎样宠爱,二爷的地盘也不是你我随意就能干涉的,可人若是在府上就不一样了,来日方长,这怀孕一事总会有纰漏,生不下孩子的人多的去了。”
王姨娘立刻明白了陶氏的话,艳红的唇角扬了扬:“还是姐姐高明,比起心狠,我永远不是姐姐的对手。”
陶氏一凛:“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相比起王姨娘令人难以捉摸透彻的心性,陶氏的为人实则明眼人都知道。
她是伪善的大度,阴狠的内心。
王姨娘丰腴的脸庞挂着与往日不相符的笑意,她眯了眯眼,桃花眼顺着窗外的阳光看了出去,那骨子狐-媚的嗓音徐徐道:“没什么意思,我不过随意说了句而已。以姐姐的意思是先让那小贱人进府,再伺机除了她腹中那块肉?”
陶氏微微点头。
两人算是达成了短暂的同盟。
日过中天,陶氏离开后,赵妈妈取了汤婆子进来,用绒布包裹着放在了王姨娘的小腹上:“姨娘,腹痛可还好些?表少爷不日就会来京城,到时候他领了神医来,定能医治好这宫寒之症。”
赵妈妈是王家的陪嫁奴仆,她所说的表少爷就是王家大爷的独子,也就是王姨娘的侄儿,王重林。
王姨娘慵懒的由丫鬟扶着靠在了绣着攒金丝的蜀锦大迎枕上,目光懒散。
小日子来了,难免心浮气躁,况且陶氏不就是想让她这样么。
“真是好计谋,既在二爷面前邀了功,又想借着我的手段替她除了眼中钉,陶萱琴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中诸葛了!我岂会真遂了她的意?”
陶萱琴是陶氏的闺名。
王姨娘冷笑,她今日对付夏荷也只是避重就轻,从未真正动过她肚子一下。
赵妈妈替她揉着肩,顺从道:“姨娘说的是,陶家如今只剩下一个空盒子,二爷也不过是看在三少爷的面上才没动二夫人,只要姨娘您今后生了儿子,还怕不能和她抗衡?”
“和她抗衡?哼!多没趣啊!再说了,三少爷本来就不是她生的,别以为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不过是没有证据而已。”王姨娘连连打着哈欠。
这身子骨是越发的丰腴了,她躺着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自己高耸的胸-脯。
只可惜不该长肉的地方也长了!
赵妈妈又将今日在花神庙的事说了一遍,王姨娘凤眼一睁,表情古怪的说道:“你是说素姐儿也在场?褚世子不但没救云姐儿,还落井下石,让褚家四公子去救了?”
“这正是老奴打听来的消息。”赵妈妈恭敬道。
王姨娘自小跟着父亲和兄长耳濡目染了陶朱之道,深知什么是有利情报,什么样的人是有价值的。
她突然笑了:“我看素姐儿着实可人,我膝下一直无子,白大人又不在京上,你说-----我能不能收她做义女。”
赵妈妈闻言,脸露难色。
王姨娘自然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继而又道:“我虽只是个贵妾,但好歹我王家也是富甲一方,什么狗屁士农工商!有钱能使鬼推磨才是正理,更何况陶氏这个正妻的位置能坐多久?!”
赵妈妈不置可否,王家在南直隶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官场,若不是当年王家在徽州河道疏通一事上惹了官司,哪里会让嫡亲的女儿嫁给乔二爷做妾!
再者,今日的王家出了一个青年才俊王重林,王家早就和彼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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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巧云陪着若素在院中消食。
出了莫雅居,再往前就是乔家的景园,据说是十八年皇上念及淑妃娘娘的生了八皇子的功劳,特意命京城有名望的师傅修葺的。
景园四通八达,蜿蜒的青石小径连通了各房各院。
每逢花季或是节庆,乔府都会在景园设馈宴,以宣示皇恩如何浩荡。
乔老太太自乔老爷和乔莫宁死后,再无心思打理诸事,府中庶务都是由大房褚氏操持。
景园偌大,除非大日子,一般是没有人常来的。
若素正走着,突然一个清越如雨打青瓷的男音传来:“表妹这是要去哪儿?”
是他!
若素欣喜若狂,却又极力恩奈住见到至亲的冲动,她悠然转过身,看见月白色长袍的少年,阳光下,他俊美的五官有种超脱了年岁的错觉感。
顿了顿,她回道:“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远--表哥。”
下一刻,若素佯装的镇定便消失了大半,目光所及,她看见少年白色的袍底露出的血迹。
第34章 血帕
乔魏远看出了面前女孩儿的惊慌失措,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
因为惊恐,她莹白的小脸愈显苍白,风吹过,稍显单薄,也含有一丝悲凉。
他俊美的侧脸微微抽动,唇角似有若无的笑了笑。
似乎旁人的恐惧总能激起他无边的兴奋。
他从怀中抽出帕子来回擦拭着手心,若素看着那条白色的锦帕被染成了刺目的红,才惊呼道:“你--你受伤了?”
关心则乱,连‘表哥’都没叫出口。
乔魏远背着阳光,小径两侧墨竹随风而动,有光影打在他的身上,那股子阴冷的笑意愈演愈烈。
他笑的时候太过邪魅,看人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只等待宰割的畜生。
巧云下意识的往前面挪了挪,试图站在自家小姐身前。
这时,乔魏远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句话想奉劝表妹,这个地方清冷的很,平日里没其他的事,不要乱走动,否则----遇了危险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来自极寒之地的风声,扫进了若素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凄凉和恐惧。
她看着乔魏远风轻云淡的表情,猜测应该不是他的血渍,她记得他小时候最怕疼了,摔上一跤也要哄半天才能止哭。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巧云犹记得褚世子的吩咐,更忌惮乔家这个阴晴不定的三少爷,她小声的说道。
未及若素答复,乔魏远长袍轻动,身形缥缈的从她身侧走过,血腥味和阴寒之气扑鼻而来,只闻他淡淡的带着鄙夷的轻笑了一声:“哼---还真是个衷心的奴才!”
若素突然想伸手去抓住他,她想问个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有什么资格管束他呢?
乔魏远清瘦的身躯如俊松般挺拔,手中的血帕在光影重叠下是那般触目惊心。
看着他远去消失的背影良久,若素才开始折返。
上辈子在乔家,她只听闻三公子性情孤僻,不喜与人来往,可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诡异莫测。
她不知道这些年陶氏到底是怎么养大远哥儿的。
怎么好端端一个孩子养成了今日这种境地?
思及此,若素突然下了一个决心,她一定要找出陶氏祸害柳姨娘的证据,让她在乔家再无立足之地,如此一来,她就没有资格管束远哥儿了。
只要没了陶氏,再想办法纠正远哥儿的习性,想必还是来得及的。
乔魏远走出小竹林,福林备着湿巾在一旁候着,见主子出来,他说道:“公子,属下方才看见表姑娘进去了,她---可看见了?”
福林对自家主子的习性也才刚刚适应不久,好在幼时见惯了此等血腥之事,依旧衷心待主。
可那白家小姐怎么说也是乔老太太的外孙女,万一伤了哪里,事情一旦闹大,对主子百害而无一利。
乔魏远接过湿巾再度擦过手,又将血帕随手丢进了早就枯败的荷花池里,血色瞬间晕染,旋即在清水中渐渐化开,很快消失不见,他表情淡淡:“算她运气好,这次命不该绝。”
福林松了口气,但旋即又觉得头皮发麻。
主子这意思是说,要是表姑娘真的看到什么,他会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