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外祖母身子不适么?
若素简单的打理了一下,就去了前厅。
乔魏孟在厅中端坐,他今日穿的是常服,圆领的中衣领,天青玄纹直裰,后背笔直挺拔。
他....好像瘦了些。
“表哥!”若素唤了声,提步走入,有丫鬟跟着身后伺候着。
若素在乔府时,不过是个寄居的表姑娘,可在伯府,却被当做正经主子来看的。
这一点,乔魏孟也注意到了。
少女嗓音清脆如黄鹂出谷,乔魏孟身子一僵,抬头之余,看见若素比几个月前高了不少,气也好了很多,眉宇间那股子千帆过尽的从容更加明显。
她身上的自信和淡然是寻常女子身上没有的。
乔魏孟站起了身,笑的很随和,也很清淡,总之,他一直就是这样淡淡的。
“听闻表妹回来,我正好今日沐休,路过此地,便过来看看你。”乔魏孟的手里提着一只崭新的纸鸢。
他记得若素幼时曾吵着闹着要玩这个的,有一次纸鸢飞上了树,还非逼着他爬上去摘下来,他当初刚中了进士,还在翰林院观政,三品大员的闺女,他自然不能怠慢,愣是爬了上去将纸鸢摘了下来。
只是.....她大抵不会记得了!
若素还未开口,乔魏孟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几乎着急又道:“对了,这.....正好在路上看见,就顺道买了只。”
他将纸鸢递了过来,若素双手接过,又给了身后的丫鬟拿着:“让表哥费心了,不知外祖母和表嫂可还好?”
褚氏待她不善,她也不会虚情假意的问候她。
乔魏孟很快收回了尴尬,再次落座后,犹是端正笔挺:“不瞒表妹,你表嫂她有孕了。”
他说话这话时,神情也是淡淡的。
若素笑道:“那要恭喜表哥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
少女玲珑,比一般女子要高挑些,肤像极了三月天的桃花瓣。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说的就是像她这样。
那个粉团子都长这么大了!
乔魏孟只觉宛若隔世。
他垂眸默了默,神略显为难。
若素就坐在他对面,丫鬟端了热茶上来,她问:“表哥,可是嫂子她....哪里不舒服?”
乔魏孟此刻很感激若素的聪慧:“你若得空,可否去乔府一趟?”
若素点了点头,不问也不知道是林慧晴的胎出了问题。
“我自是要去的,本想着明日去给外祖母请安,既然表嫂身体有恙,我且随你去便是。”
乔魏孟眸底乍现一丝惊喜,可旋即又沉静了下去:“你...当真愿意?”
如今的若素可是与以往身份不同了。
乔魏孟眼下越发觉得曾今错怪她了。
她就算蛮横骄纵,那也是年幼无知。
“表哥哪里话,我本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天职,更何况还是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让乔魏孟心中腾起一丝异样来,褚氏和乔大爷何曾将她当成自己人了?
林锦涛没有回绝乔魏远的好意,跟着他一道去了一趟乔府。
二人还未进府多久,乔魏孟就领着若素到了林慧晴的院子。
乔魏远本也是要回避的,却因给林锦涛作陪的缘故,一并去了一趟。
若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远哥儿。
她是欢喜的。
只是这份欢喜藏得有些深。
“三表哥。”若素只是唤了声,就走到了林慧晴身边,她脸蜡黄,消瘦的不成样子,只有凸起的小腹才能看出她有孕在身。
乔魏远神态盎然,亦如在茶肆阁楼上瞧见她一样,面若无波:“嗯。”
不过到底,还是应了声。
乔魏孟心系子嗣,对林锦涛道:“堂弟暂且去花厅静坐,内子看医问诊怕是招待不周。”他扶起林慧晴,往屋里走。
春光虽好,可这外头的风吹久了,对身子也有害处。
林慧晴示意林锦涛退出去,看着若素,有气无力道:“表妹可算是回来了。”她盼了好些日子了。
甄剑又不知去向,整个京城再无旁人可医她这病症。
当真是急坏了好不容易怀上孩子的林慧晴。
乔魏远带着林锦涛出了别院,一路上,林锦涛不停的嘀咕:“你小子还曾逛过烟花柳巷,这样的表妹,你也能视而不见?啧啧....你到底识不识货?”
乔魏远不语,旋即才薄唇微扬:“你若喜欢,大可上门去提亲。”
他随意一说,林锦涛还真是当了几分真了。
听伯父提及,白启山官复原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如今又是适婚的年纪,刚才见那白若素,实在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你可是说真的?到时候可别后悔。”林锦涛扭头往别院望向望了望:“真要能守着这么个人儿过日子,我考进士也能多点力出来。”
“.....”乔魏远径直走在小径上,步履生风,走的有些急:“你就这点出息!”
谁爱娶就娶,与他可没任何关系!
另一边,梅雯忙迎了过来,想从乔魏孟手中扶过林慧晴,却被他制止:“不必,你先下去。”
梅雯努了努唇,看着乔魏孟俊朗而着急的眉宇,顿了顿退了出去,顺手合上了门扇。
乔魏孟搀扶着林慧晴在软榻上躺下,又亲自给她拿了靠枕垫在背后。
举止落落大方。
在林慧晴眼中,他是个好夫君。
乔魏孟做好这一切,又侧身给若素让了位置:“表妹,劳烦了。”
他彬彬有礼,君子婉约。
在若素眼中,他也是个好人。
“表哥不必与我在意这些。”
若素坐在脚踏上的杌子上,细细给林慧晴把了脉,又询问了她的日常吃食。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从屋里头走出来,她踏出房门,就看见梅雯在回廊下着急的踱步。
若素自诩识人的本事与文天佑都可以比肩。
她发现这个梅雯看着乔魏孟的眼神绝非一般的丫鬟该有的。
也不是寻常的爱慕和殷羡。
该怎么说呢?
像是想要占有.....
梅雯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许是想多了....若素给乔魏孟留下几副药方,又悄声交代了几句,才在回廊下又站了稍许。
乔魏孟折回屋内,林慧晴抓住了他的手:“表妹的意思是....”
她话音未落,乔魏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她摁在软榻上,给她盖了薄毯:“你好生歇着,此事...不得声张,我一定会保住你和孩子。”
林慧晴欣慰的点了点头。
乔魏孟陪了她少许,才出了屋子。
若素见他出来,便告辞:“表哥,我一会去外祖母那里,我原先的东西,明日会让人来取,住在贵府的那些天实在是叨扰了。”
她这是真的不会再住乔府了么?
乔魏孟心里头多了一点不知名的惆怅,面上却笑道:“这会是你客气了,既然是自己人,还谈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想回来住,随时可以回来。”
若素笑了笑,带着巧云去了莫雅居。
乔魏孟难得静静的坐了会,望着无边的春光,渐渐阖上了双眼。
梅雯站在远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很累.....很累。
若素到了莫雅居,秦香和容嬷嬷纷纷上前,见表姑娘如今生的更是顾盼生姿,倒也欢喜的紧。
她一进屋,就被乔老太太拉到身边,说了好一番体己话。
“你那继母当真是女匪头子?可欺负了你?她要是不好啊,你今后就跟着我老太婆过日子,白家就别回了。”
白灵的好是不容置辩。
若素一一提了几件小事:“外祖母宽心就是了,母亲待我是极好的,她也是个直肠子人,相处起来也不费力,还让我给您捎了份礼呢。”
乔老太太对白启山的继妻,存着本能的敌意。
听若素这么一说,倒也不打算给她拿乔:“礼就算了,她不苛待我外孙女就成。”
乔若娇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从大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硬着拉着若素说了一通。
连那会相看的肖公子是如何说她胖的事,也交代了一二。
“表妹,你可没瞧见,我那婶娘和长姐,自达被放了出来,就整天神神道道的不敢出门,大白天还在屋里头点着蜡烛呢。”乔若娇说的绘声绘。
若素闻言,心道:陶氏和乔若婉解禁了?
乔若娇又说起了乔若惜:“你可不知道,我二姐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她要是生下个龙子,怕是姑母也得给她几分脸。”
若素心中凛了凛,看来她离开的这几个月,倒也发生了不少事。
提及乔若惜,乔老太太刻意打断道:“行了,你表妹刚回京,哪里受的了你这张嘴皮子,你也该收敛收敛,郎中家的长子瞧不上,下回给你选个侍郎家的公子!”老太太大有说反话的意思。
以她而言,给乔若娇挑个普通人家是最合适不过的。
乔老太太最惦记的还是若素:“你三表哥已在国子监进学,要是得了空,让他给你讲讲律法,你不是很感兴趣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