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多了一份‘高看’,而文天佑是从来不高看任何人的。
他这是在告诫她,有些事知道了对她没有好处。
“我若医好了他,你又当如何?”是要继续折磨这人么?若素不知道大理寺是如何审讯犯人的,可锦衣卫的手段早就有目共睹过,他们不会轻易弄死一个人,而是在濒临死亡时,再去救治,等康复了再接着施刑。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落入锦衣卫之手的人的结局。
内室除了巧青再无旁人,文天佑干脆直接告诉若素:“此人与你父亲有关,实话跟你说了吧,有人要害你父亲,而这人....或多或少的参与了此事,你是想让白大人活下来?还是他?”
有些人说话时,是分不出真假的。
若素神情微带质疑的看着文天佑。父亲远在岭南,与朝廷早就没多大牵扯,怎么会有人要害父亲?再者文天佑会那么好心?还是他的顶头上峰的意思?
不论如何,她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半柱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若素给男人洗了伤口,又撒上了金疮药:“文大人,这人失血过多,我只是给他处理了外伤,要想让他醒来,还需一根上等的野山参,不过.....不知这银子...”
文天佑眉梢抽了抽,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随手一置,扔在了案桌上:“这些够了吧!”
到底是真在乎银子,还是故意与他拿乔?!文天佑不再细想,而是踏出门去,吩咐手下寸步不离守在门外。
巧青不会说话,做事倒麻利的很,有她在身边,若素省了不少麻烦,若素得了空闲,便走到方才文天佑坐过的地方,拿起了那张似乎还在带着体温的一百两银票,淡淡道:“真够小气。”
文天佑刚离开房门几步,闻言脚步一顿,腰间的长刀被他捏了死紧,片刻才面无他色的走开。
-------
两个时辰之后,里屋的檀香早已染尽,巧青喂那男子喝了参汤,若素在他身上几处关键血脉上施了针,很开那男人的眼珠子便开始动了动。
“嗯嗯---”巧青朝着若素连连点头,支支吾吾的提醒。
若素正靠在圆椅上假寐,闻声睁开眼时,文天佑也踏门而入,他抢在若素之前,走到床榻边,笔挺而立,开口便问:“裴大人,你醒了?本官向来不给人留机会,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裴府老少三十二口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堂而皇之的威胁。
**上挨过酷刑,精神上的摧残未必受得住!
倏然,若素周身拢上一层寒意,他的狠厉真是一点也未曾变过。
事关父亲,若素也上前几步,只是离文天佑足足十几步远,文天佑还是无视若素的对他的抵触,冷目盯视着床上的男人道:“裴大人,你千万要想好了再说!”
床上的男人嘴型动了动,文天佑低了头,凑到他耳边。
若素在一旁,只能听到模糊的大概:“白...白启山,杀...是....”
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最容易说实话,若素全当这个叫做‘裴大人’的人所说属实。
见他又昏厥了过去,文天佑直起身,殷红的蟒服映着他俊挺的脸更显立挺,他转过脸直直的看着若素:“我说过,知道的太多与你无益!”他知道若素想探听。(未完待续。)
第145章 开口
若素怔怔的看着他,美目里淬了秋水一般宁静祥和,可文天佑十分清楚这份祥和只是假象,面前这个小女人绝对不是寻常的深闺小姐。
他越来越好奇,白启山再怎么说也曾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在官场纵横辟阖二十余载,好不容易年近三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怎么会把她调教成一身‘邪气’的女子。
“文大人此话是为了若素好?”若素问道,她怎么不知道与文天佑之间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友善’。
文天佑狭长的眸眯了眯,斜睨了一眼床上的裴大人又道:“人,我先带走了,你记住,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既是警告,又是提醒。
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能与若素说这些已经是破了例了。
若素迟疑了须臾,还是开口问道:“我...父亲的安危...”一双水眸汪汪的看着他。
文天佑心头一滞,一直未曾解开的结‘咯噔’一下,又紧了几分,他宛若无事避开了视线,不去看若素的眼睛,清冷道:“本官既然管了,自是管到底,你....”你就算不安心,又能怎样!
他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出乎意料的道:“你无需挂心!”
若素还未来得及再度询问有关父亲的事,他已经迈步离开,长袍无风自动,她看着他远去的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也许她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个人。
--------
乔府的下人们各个如沐春风,先是三少爷中举,再是大少爷和四小姐的婚事,光是铜板和栗子糖就得了不少,更别说什锦果子之类的东西。
因为乔魏孟调职一事,管事又在前院撒了不少赏钱,巧燕怀里揣着从大房得来的赏钱还有一些瓜子花生,她今天寻了个借口没跟着若素去回春堂,连绕过几道回廊,穿过景园后面的抱厦后,她终于走到了角门,朝着门口极目望去,瞬间眉眼笑成了弯勾。
角门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素面湖杭夹袍的男子,头戴纶巾,像极了行脚商人,他牵着马,马背上驼了一只木箱子,正在和角门旁的乔家小厮说话,好像还很熟络。
巧燕脑子拐不过弯,饶是注意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也很快就忘记了。
她探头探脑的踱了过去,挤了挤眼道:“王大哥,你...要见我?”她的怀里鼓鼓的。
王璞抬眼看了她,瞧着她这幅模样实在奇怪,不过有其主必有其仆,他不打算对巧燕做出任何评价,王璞塞给小厮一锭银子,向巧燕招了招手。
“燕姑娘,多谢你能来见我,我家主子从岭南寄了些东西过来,说是送给小姐的生辰贺礼,岭南离京路途遥远,小姐可莫要嫌弃贺礼送的迟了。”王璞也不想让巧燕来见他的,这个姑娘可谈不上激灵,可巧云一直跟着若素,压根就不在府上,他又是褚辰的贴身随从,万一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恐怕有所欠妥,于是这才有了这么一幕。
巧燕压根没有听出重点,她光顾着打量王璞与往日不一样的穿着了。
“燕姑娘?!”王璞见她没反应,忍不住唤了声。
巧燕‘啊’了一下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了帕子包好的瓜子花生,一股脑的塞进王璞怀里:“这些给你,府上近日-好事连连,最是不缺这些东西,你在路上慢慢吃。”
“......多....多谢燕姑娘。”王璞活了二十余载,头一次遇见给他吃食的年轻女子。
别看巧燕长的娇小,力气却不小,抗下马背上的木箱子就进了角门:“王大哥要赶路吧,我就不跟你叨扰了。”
王璞手一顿,敢情这姑娘也不是笨的无可救药:“那...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他确实要尽快赶回去,主子虽是身手不凡的人,但到底是人肉凡胎,顾的了太子,顾不上白大人。
巧燕好像想到了什么,刚回头要和王璞说上两句,棕马已经朝着石桥胡同口绝尘而去。
她啧了啧舌:“怎么说走就走了!”
若素从药堂回来,就看见一只枣红色刻桃花纹的木箱摆在屋内的临窗大炕上,巧燕喜滋滋的道:“小姐,这是褚世子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生辰礼。”
“是他身边的人让你去拿的?所以你今日-才没跟我去药堂?”若素用清水净了手,吃了些剥好的石榴,百无聊赖的架势看着巧燕问道。
“对啊,小姐您是怎么猜到的?”巧燕走到案桌前,挑了只个大且已经炸开了缝的石榴,忙给若素剥了起来。
安静....
太安静了....
巧燕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她看了一眼巧云,希望寻求帮助,可巧云已然低着头,只顾着看她的绣花鞋面。
若素吃完一小碟的石榴,用锦帕擦了擦手,对秦香吩咐道:“香姐姐,去把师傅过冬要用的被褥拿过来,我看巧燕实在闲得很,这样闲下去也不是办法,师傅最喜墨竹....”她转过脸看着巧燕:“你就替本小姐敬敬孝心,这几床被褥什么时候绣好,你什么时候才能得了自由。”
听完自家小姐一番‘低声细语’,巧燕有种哑巴吃黄连的苦楚,她好像没犯错吧?!
巧燕被打发到了下房做活,若素不喜秦香陪夜,便道:“香姐姐,外祖母的药已经煎好了,你可要帮我多留些心眼,要是外祖母再咳出血,千万要告诉我。”要不是秦香说漏了嘴,她都不知道乔魏氏已经病入膏肓。
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秦香颔首,她是莫雅居的大丫鬟,对乔魏氏多少有些情义:“姑娘费心,老祖宗要是知道您为了她的病亲自试药,定会欣慰的。”
若素没说话,再出神入化的医术也不可能和命运抗衡。
而她只是个凡人,只是个普通的医者,能做的只有尽力。
仅此而已。
“香姐姐是个明事理的人,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外祖母知道的好。”若素说着,转身进了内室,净房里浴桶已经倒满了水,里面滴了花露,还未靠近,花香便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