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旻轩怔了怔:“似是,侯夫人有过中意的人选,老夫人和定安侯也都默认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老爷子意外:“是嫌我们云卿不好?”
段旻轩就笑:“是将军府的独生子,你也知晓,朝廷中的事情向来牵一发动全身,一个是将军府,一个是定安侯府,两边都有所顾量,便成了今日这幅模样。”
老爷子好奇:“那小子如何?”
段旻轩好气好笑:“自然比不上你外孙!”
老爷子“啧啧”叹了两声,“那可不见得。”
段旻轩脸又绿了。
老爷子却沉声道:“朝中的事情瞬息万变,今日不了了之的事情,难免明日又重新定下来。一面是将军府,一面是定安侯,若是燕韩的平帝在中间穿针引线,那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段旻轩莫名看他。
老爷子“轻咳”两声,继而凑到他跟前道,严肃道:“旻轩啊,这事儿我们得快,要抢在燕韩那头前面,先把事情落定了,不能让将军府那边的婚事定下来。”
段旻轩询问般看他,老爷子继续道:“先让君上把你和云卿两人的婚赐了,等君上赐了婚,燕韩那边便没有回旋余地了,即便中途云卿要回燕韩也不会有变故。”
先前还在质疑他要娶云卿的事,眼下想到自己的外孙女要嫁回燕韩,就变成了给他出谋划策。
段旻轩啼笑皆非。
老爷子又道:“七月初十是君上的生辰,你下月就带云卿回京,在太子那头旁敲侧点,让君上将赐婚的事情定下来,我们爷孙倆也就安心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段旻轩问。
“同意!我们家云卿丫头这么好,还能白白便宜了将军府那小子?”素昧蒙面,便唤得是将军府那小子。
段旻轩笑了笑。
老爷子也跟着笑起来,又道:“等婚事定下来,就早早把聘礼准备好了,你亲自送去定安侯府,显得郑重些。”
虽然他是云卿的爷爷,但云卿毕竟在定安侯府待了不少时候,说到底,也更亲厚些。人家定安侯府又大度,将人送来了苍月。说到底,云卿的外祖母,舅舅都在,若是亲事定下来,让段旻轩走一趟也是应当的。
“老爷子,你喜欢就好。”段旻轩抿唇。
“喜欢喜欢,今日这一壶酒是不够喝了,再陪我喝一壶。”老爷子捋了捋胡须,一脸喜气洋洋。
段旻轩看他:“我明日下午要去府衙……”
老爷子都不知从哪里又掏了一壶出来,悠悠道:“我替你去。”
段旻轩简直无语:“你这是去添乱。”
老爷子不满道:“我哪里是去添乱的!你外祖父当年四处赈灾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
段旻轩就笑:“好汉不提当年勇。”
老爷子窝火:“不提就不提!”
段旻轩自顾端酒。
等从老爷子房中出来,就近子时了。
驿馆内很是安静。
他的房间就在孟云卿房间隔壁,这么晚,她当是睡了。
经过时,却又驻足。
房间内有微弱的灯光,像是在临近床头透过来的。
她是在等他?
这几日都是如此,他倒是疏忽了。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声,果真还没睡。
婚事老爷子同意了,他又饮了些酒,心中有些飘飘然。
推门而入,见她果然倚在床头借着灯光看书,见他进屋,就歪着脑袋看他,宁静喜人。
“衙门今日留酒了?”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他向来是不饮酒的,今日却饮了,莫非赈灾那边有好消息?
段旻轩寻了床沿边坐下,慢悠悠道:“不是,是同老爷子喝的。”
爷爷?孟云卿疑惑看他。
第135章
“胡大夫不是不让爷爷喝酒吗?”她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蹙着眉头,认真看他。
段旻轩不是个随性的人。
不会明知老爷子身体不好,还主动去寻老爷子喝酒的。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和老爷子,她都上心。
才会如此问。
段旻轩便笑眼盈盈看着她,轻声道:“是老爷子要喝的。说我们二人才从暴雨滑坡中捡回一条命,依照军中的规矩,要喝喝酒去去晦气。你方才停药不久,不宜喝酒,老爷子就让我代你一道喝了。”
他娓娓道来,说的不似有假。
孟云卿就问:“喝了多少?”
她知晓他是不能饮酒的。
“两碗,其余都是老爷子喝的。”他也如实应她。
孟云卿瞪圆了眼睛,问道:“你明日还能去衙门?”
这几日,都是过了晌午就要衙门帮忙的,赈灾和安抚流民是大事,耽误不得,连她都知晓的。
段旻轩笑了笑:“老爷子说的,明日他代我去,让我在驿馆里歇上一日。”
孟云卿自然吃惊。
爷爷这话,怕是说来就是唬人的,好酒的人,向来都是管不住嘴的,便连带着段旻轩也拉上了。
孟云卿摇了摇头。
他爷孙两人愿意怎么说,便是怎么说吧,端午的一场意外,也算是劫后余生,老爷子心中想必也是担心受怕的,有些暖心的话,许是要借着酒劲儿才能说道的。
她心中这般想,也就没有多问。
身侧,段旻轩却忽然伸手,握住她指尖,悠悠然道:“老爷子今日高兴,我就同他提了婚事。”
孟云卿眉间微滞。
——“等从这山洞去,我就同老爷子说,我要娶你。”
她脸上浮起一抹绯红:“然后呢?”
段旻轩不说话,她便目不转睛看他,心中就似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般忐忑。
良久,他才伸手,揽了她在胸前:“老爷子应了,让我们下月就回京。七月里是君上的寿辰,我会请君上赐婚。”
他的怀中很暖,留在耳畔的声音又柔和动人。
床头的蜡烛微微颤了颤,微弱得火苗将人的身影映在地面上,她低着眉头,也将好映入她的眼帘。
她心跳得很快,离得这样近,又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发现。
恰好窗外的月色,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了进来,屋内的摆设拢了一层淡淡的月华,就似拢了一层轻纱一般,绮丽又迷离。
她也鬼使神差伸手,揽住他身后的衣襟,脑海中,仿佛什么都想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耳后,又听他温润的声音道:“等君上赐了婚,开年我们就回趟燕韩,亲自向老夫人和定安侯提亲,趁那个时候将婚期定下来。”
他适时停下,是在等她回应。
“嗯。”她也轻轻应声。
他又继续:“我本想快些成亲的,爷爷说你尚在守孝,还有两年才出孝期,等孝期一过,我们就拜堂成亲,我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她不应声了。
头埋在他臂怀间,好似藏得严严实实。
这里,既可以遮风挡雨,又可以软语轻柔。
她忽得有些舍不得松开。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她总是不善言辞,连哭都少有,若不是端午节的一场山洪,她不知同他之间会僵持多久。心事攒在心中,越攒越多,便越来越难开口。
眼下,便只有揽紧他,却不敢抬眸。
他也顺水推舟,静静拥着她,任由窗外透来的月色,镀上一层清晖,剪影出一道清丽的轮廓。
……
翌日清晨,驿馆的花苑里清脆鸟鸣。
孟云卿缓缓睁眼,阳光有些刺人,微微转身,才发现身旁还躺着一人。
枕着枕头,和衣而卧,睡得甚是香浓。
昨晚,他同她说了许久的话,她后来困意上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段旻轩竟也没走。
枕在她近侧,侧身揽着她入眠,呼吸安静平和。
“段旻轩……”她轻唤了一声。
他睡在她屋内,他屋里就是空的。
若是爷爷知晓了,会怎么想,她有些懵。
想叫他起来,但唤了两声,又轻轻推了推,身侧的人都没有反应。
好似她先前推得是旁人。
孟云卿才想起,有人昨夜是喝了酒的。
段旻轩的酒量她见识过几回,眼下怕是打雷都打不动他的。
她忽然想起在燕韩京中的玉兰阁时,他同卫同瑞喝酒,后来又借着醉酒,掐她的脸蛋。孟云卿忽然恶作剧心起,反正四下也无人,他又睡得沉,便伸出肉嘟嘟的手来,想了想,刮了刮他的鼻子。
他的鼻梁很挺,所以五官显得很是好看。
她指尖刮过他的鼻子,他不觉痒,也不觉疼,也没有反应,只是在一旁安静得躺着,如同先前一般。
她觉得有趣,又觉得有些无趣。想了想,正好指尖也留在他脸上,便顿了顿,也学着他先前一般,伸手在他的脸上稍稍掐了掐。
可惜他脸上实在没有多少肉,手感怕是也没有她的脸好。
只是真掐的可能有些疼了,他微微动了动头,往枕间靠了靠,似是藏起来了些。
孟云卿心中便乐了。
又在他另一侧的脸颊上掐了掐。
他果然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
孟云卿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下一秒,他就伸手,将她按回了床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