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啦。”她温热的唇抵着他的肌肤,轻叹一声,语气里有着满满的欢喜。“我等了好久好久啊……”
他不敢动,只轻轻扶着她的细腰。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动,会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放手;怕自己会抱着她从此绝尘而去,管它天杀的什么国仇家恨。
“我娘死啦……”
龙天运浑身一颤!
怀里的胡真微微地颤抖着,发出小小声的、破碎的呜咽。他以为她会哭、会崩溃,胡真却只是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明明已经醉了,明明已经让迷药迷得神智不清,但她还是没有哭。
他紧紧握住拳。
一个人的心到底可以碎几次?痛多久?
“没关系的,不要难过,反正是梦啊……”突然,她又笑嘻嘻地抬起脸,摇头晃脑地嘟囔,眼角却有泪光闪烁。
见他不言语,她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脸。“不许板着脸啊,现在是作梦哩,作梦的时候只可以开心。”
“虽然你没有来,你食言……”她迷惘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神情,再度很快抛去,又恢复了甜笑,“但是可以在梦里相见,我也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为了表示她的开心,她用力地捧着他的脸,俐落地扔了他的面具,好像那只面具原本就不存在似的。
她动作太快、太顺理成章,根本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这样在她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彷佛他们不曾分别。
胡真捧着他的脸,以额抵着额,轻轻地碰着他的鼻子,亲昵好玩地碰了一次又一次,发出细小轻脆的笑声。
“你醉了,睡吧。”
他的声音哽住,嘶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他的喉头紧缩得彷佛被人狠狠掐住。
突然之间这一切变得如此的难以忍受!
复仇、谎言、欺瞒、阴谋、算计在天真傻气的她面前都显得那么肮脏!那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剐在他心上的刀,一次又一次来回不停!
“我醉了吗?”她傻气地眨眨眼,恍然大悟似地掩住嘴发出小小声的惊呼:“难怪这么像真的!”
她捧着心,陶醉地在榻上旋转了一圈,却因为晕眩而差点跌倒,他连忙伸手扶住她,耳畔却听到她小小的、邪恶的笑声。
“你上当啦……”
他头一低便迎上她的唇。
温软香甜的吻,生涩却又大胆,轻轻地碰着他的唇,蜻蜓点水似一次又一次,然后停在他唇边轻轻地叹息,带着点懊恼,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叹息让他投降,他紧紧地拥抱了她,给了她一记深情而绵长的吻……
她脸色苍白得像是刚死过一回——刚死过,又活了,但此刻她宁可继续死。脑袋里像有个大铁鎚随着马匹的震动而不断来回敲击!那鎚子敲得她想吐,但她早就没东西可吐了,肠胃整个被清空,再吐就得连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了。
“哼哼……谁让你爱喝……”山鬼在她身边哼哼唧唧地碎念。
“蹭蹋啊……屠神屠一刀烤的肉啊……千载难逢啊……想起来都心疼……”不知道是哪只鬼还在一旁放冷箭。
她没反驳,因为没力气。
整个人软趴在马背上让马驮着走,别提说话了,连吭气都嫌累。
她当然喝过酒,在朝为官能不喝酒吗?
但没想到那梅酒喝着顺口,后劲却这么可怕。明明没喝几杯,怎么会醉得人事不知?她连昨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最后的印象是那带着铃铛的小娘子巧笑倩兮的脸——
要命!她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天哪!她怎么会这么蠢!怎么会让自己松懈到这种程度!
胡真狠狠地责备自己,将脸埋在马鬃里羞愧得不愿抬头,如果爹在这里……
如果爹在这里……
想到爹那双冷得结冰的眼睛她就忍不住打哆嗦。天哪!她真想一头撞死了事!
“嘿。”
听到龙天运的声音,她无力地从马鬃里抬起一只眼睛。
一只手伸到她眼前,上头摆着几颗黑黝黝的丹药。“吃了吧,会好过一点。”
她不动,眼睛里布满血丝。
龙天运叹口气安慰她:“只是醉酒而已。”
“我昨天晚上……”一开口,她被自己那嘶哑粗嘎的声音给吓着了!这下完全是个男人的声音了,任谁都不会听错。“我昨晚——”
“醉了。”
“我知道!我是说,我有没有……有没有……”
有没有跟他深情拥抱?有。
有没有一个深情而绵长的吻?有。
有没有因为醉酒迷乱而露出了本性?有。
看着她那焦急又苦恼的眼神,他不由得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没有。只是醉了,一醉就睡,酒品倒是不错。”
他终于明白昨天晚上店小二临走前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了。那迷药会让人失意。
开心、快乐,但失忆。
所以昨晚她笑得那么甜、那么美、那么轻松自在,想起她临睡前那笑得弯弯的眼眉,他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柔软,但又微微怅然。
她不记得了,不记得昨晚的事,不记得他们曾跨越时光的长河,更不记得那教人意乱情迷的吻,可是他记得。
因为记得而渴望,因为渴望而心痛。
胡真伸手想取丹药,却在那伸手的瞬间整个人被抱上马背。
“你——”
“你这样没办法好好骑马,而我也不想因为你而耽误行程。”龙天运将药九扔进她嘴里。
胡真还想抗议,但他一策马,马匹小跑步的律动却让她整张脸变青,疼得呲牙咧嘴。
龙天运居然还微微一笑,轻轻抚着她的背。“很快就会好了,忍耐点。”
“我们到底要去哪?”
“去一个地方。”
胡真气闷地继续将脸埋进马鬃里,却感觉龙天运的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像在安慰孩子似。
她想抗议但又舍不得;龙天运的手很大又好稳,像带着某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闭上眼睛,想就这样沉溺下去。
第6章(1)
更新时间:2017-05-11 20:00:03 字数:5609
他们继续朝西北走,经过了凉州、丰州、耿州,每个地方都只停留一天,人愈集愈多,最后在幽州停下来。
浩浩荡荡十几人马就这样山一重水一弯,披星戴月地,离永京愈来愈远。
这一大批马队看起来难道不可疑吗?光这奇形怪状的五只鬼看起来就够恐怖了吧!他们可是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如果他是州牧,绝不会这般轻易放行;即便就是个瞎子,光听声音也知道这马队有鬼(真的有!)吧?
可是一州又一州,关隘守卫竟真全成了睁眼瞎子,宁可去掏棺木、查驴车,却完全不去盘查这支剽悍的队伍。
十几匹马就这样马不停蹄地横过好几个州,真把她累个不轻!
要说这中间没有古怪,谁信?
龙天运到底是如何买通了这些关隘守卫?又或者该说,仙城派到底是如何买通了那些官兵?十几匹马可以放行,那几百匹呢?
愈靠近西北,天气就愈凉,明明已是初夏,眺望远处山巅仍是白雪皑皑,足下青草不过寸许,看来才萌生不久,银丝飘落犹带霜凛之气,与永京的舒爽宜人截然不同。
再过去便是玉门关,是进人北境了。玉门关,寒壤,迦兰河。
总不至于直奔迦兰河去吧?难道迦兰河也有武林?
虽然她很想亲眼看看北狼的浩瀚草海跟山川大河,但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北狼没有武林,北狼只有狼骑。
直到“霍家庄”三个字出现眼前,她总算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
是了,一直忘了“霍家庄”。
幽州与平川交界有绵延百里的霍山。
霍山山势峻峭嶙峋,万仞奇峰林立,过了险峻的霍山就是玉门关,自古以来便是北境与中土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
若说永京是珠玉之城,那霍山镇便是刀剑重镇。霍山产的铁跟霍山镇的铸铁师傅并列天下第一。
这里专造武林人的各种名器:刀剑斧戟、枪棍暗器,就连朝廷军队的武器也有许多是出自霍山镇。
武林各大门派在霍山几乎都有分舵,就连最最无名的小卒想在江湖上混口饭吃都不得不来霍山朝圣一番。刀剑无眼,失之毫厘,差的可不只是千里,而是一条宝贵的性命。
这天,他们风尘仆仆地进了霍山镇。
霍山镇看上去就如一般城镇,小繁华有之,车马交错,络绎不绝。
这里的驻军跟其它地方一样,都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盘问人镇的人,也不见怎么严谨。
这里的武林人太多,街上游人多数配着刀剑,果然是中土武林人聚集的地方。
唯一奇怪的是没见着几间打铁铺。
还以为这里满街都是打铁铺才是,结果只看到几间小铺子,架上卖的也多是菜刀农具,并没瞧见什么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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