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望去,顾琅予身姿矫健,几次避过顾衍,将蹴球稳稳投进球门。
最后一番交战,顾衍紧了紧腰带,温和的眸光凌冽,尖锐地与顾琅予对视。
顾琅予起身投跃,却被横冲的顾衍绊倒,他颀长矫健的身体沉沉地砸在地面,黄沙扬起,一时竟没有起身。
宣判锣声响起:“三殿下与六殿下二比一,最后一轮。”
宁禾紧张地望着倒地不起的顾琅予,她不知他伤得怎样,往日他从不会有这般倒地不起的状况。心中不由暗怪自己想要那支玉钗,宁禾忧思的时刻,顾琅予恰已立起身来。
他拍了拍身上尘土,直直望向顾衍,举起蹴球又开始最后一轮比试。这次他用足了精神,眸光紧紧追随顾衍的举动与方向。
那蹴球进入球门时,宣判锣声骤响:“三比一,三殿下获胜!”
宁禾起身,在一片鼓掌声中朝顾琅予快步走去,沙尘弥漫中,他隔着一片朦胧飞舞的尘埃朝她绽起笑来,身姿挺拔俊朗,恍若是日中当空的烈日灼眼炫目。
穿过短墙护栏,宁禾奔至顾琅予身旁,“你可有受伤?”
“无事。”
老皇帝这时朗声道:“朕的儿子个个骁勇,今日一番浅较试练,朕心中也是甚为欢喜。”
顾琅予上前朝老皇帝拱手行礼:“父皇,儿臣可能拿到那奖励?”
“难不成你这番施展拳脚,只为了那区区奖励不成?”老皇帝不过是戏谑之言,挥手朝侍从道,“把那支钗子送回常熙殿。”
“父皇,现在给儿臣便可。”
宁禾见顾琅予已得了赏赐,她准备返身回到坐席。手腕忽然被他握住,回身,顾琅予朝她抿了抿笑。
侍者将玉钗呈上,他拿起那支青玉钗,扶着她的发髻,轻轻将钗送入鬓间。
宁禾怔怔凝眸望他,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满满都是她的容颜。他与她手指交握,勾起了唇角,虽未言语,却胜千言。
四周似有低低的交谈,千百双灼灼目光都罩在宁禾与顾琅予身上。
顾琅予牵住宁禾回到坐席上,李茱儿正坐宁禾身侧,扬起笑对宁禾道:“三殿下待你真好!”
宁禾抿唇轻笑,心间仿若刚吃了口蜜般甜。
李茱儿似乎也起了打趣的心思,笑道:“方才我听身后女眷们的惊呼,显然是羡慕你能得三皇子殿下这般疼爱,你可不知道,方才我偷偷打量,那几个皇妃看你时可嫉妒惊羡了。”
宁禾无奈,“你这般说,可是也羡慕我?”
李茱儿正是打趣她,忙点头。
“那不如你嫁给我哥哥做我嫂子,如此便可不用羡慕我,让旁人也羡慕羡慕你了。”
李茱儿讪讪地看着宁禾,不再打趣她。
晚间还有宴席,瑞王后日携儿女回京,夜间的晚宴也算是老皇帝对表兄的送别。
宣德殿宫灯长明,宫人鱼贯而入,案间玉盘珍馐琳琅摆放,乐师瑶瑟筝然,白日的蹴鞠赛中臣子早已散去,此刻宴中只有皇亲入座。
宁禾与顾琅予入殿就坐,遥遥望见对面的坐席间,靳虞凝视顾琅予的目光。那个碧玉年华的美貌郡主一心遥遥凝望着顾琅予,连宁禾回望她的目光都不曾察觉。
敏锐如顾琅予,已经注意到这朝自己投来的目光,但他目不斜视,只小心搀扶着宁禾入座。
“殿下的魅力果真不浅。”宁禾悠悠开口,扶了扶鬓间那支碧玉钗。
顾琅予勾起唇角:“你在想什么?”
“顾姮曾说靳虞郡主倾慕你已久,你当初若娶了她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顾琅予笑意更甚:“你在吃醋?”
宁禾恼了他一眼:“醋是什么,好吃么?”
顾琅予越加得意:“醋妃,好生坐下。”
“你跟我说真心话,若没有娶我,你是不是就会娶了那靳虞?”宁禾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问,也许是看到靳虞少女怀-春的痴情,也许是她有些在意身前这个男人,心中竟有那么一丝不爽,难道自己怀了身孕便这般喜怒无常?
顾琅予这时认真地望住宁禾,有些无奈,也似坚决:“当初娶你便自认是我殿中多摆了个花瓶,若我没有娶你而娶了别人,恐怕尚且不知真心为何物。”
宁禾不敌他会说这般认真的一番话,这句话并不好听,但自他说来却十足地真诚。她一眼就能看出顾琅予不谙男女情术,他对她动的这一份真心,她既欢喜,又有些犹疑。
这怪不得她,前一世那噩梦般的记忆仍不时会在脑中响起,而顾琅予是皇子,若为储君,他当真只娶她一人,而不纳妾纳妃?
第57章 侧妃
心中那份甜蜜瞬间变作迷茫,宁禾微叹了口气,轻轻抚上腹部。
她默了片刻:“琅予,你能接受我腹中的孩儿么?”她自问世间没几个人能是圣人,她也并非圣母,不愿强迫旁人做不情愿的事。这一句话问出口,她既期待他的答案,也早已料想他或许会令她失望。
顾琅予沉默了许久:“父皇来了。”
果真,他不仅仅是个男人,还是世间身份尊贵之人,他的血脉只能是嫡亲正统,而非她腹中那“旁人的骨血”。
宁禾移开目光,淡然:“回宫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他对她总归是有了爱意的,孩子降临,是世间最暖心的惊喜,她既然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既然已与他成为夫妻,便应告诉他实情。
此刻,宁禾已不打算再瞒顾琅予,决心待晚宴过后就告诉给他。
起身,众人皆朝皇帝行礼。老皇帝一直在与瑞王畅谈,其中顾衍与顾姮也附声笑言,一时笑声未歇。今日顾琅予话有些少,坐于宁禾身旁,一直替她夹菜。
老皇帝这时端起杯盏,也让皇子们给瑞王敬酒,他们男人间互碰杯后,话便越加多起来。
宁禾无意地抬眸,恰恰撞见顾姮的目光。他细长入鬓的双眸睨着她,见她望见了自己,朝她咧了个笑来。
宁禾忽然间觉得有些阴森冷意。
顾姮回首朝老皇帝道:“父皇说得是,转眼间我们兄弟都已娶妻成家,而瑞王世子与郡主年岁已到,却都未成婚呢。”
老皇帝点了点头,沉吟道:“老二,靳恒可有婚配?”
“陛下,靳恒顽劣,心思尚不沉稳,臣还没有替他物色过。”
“年纪到了,也该娶妻生子,男儿这般才会日渐稳重。”
瑞王附和着颔首称是,老皇帝道:“朕便答应你,靳恒看上哪家小姐朕便替他指婚。还有靳虞,这小丫头生得端正,也该许配一个好人家。”
听到此,宁禾心中那份冷意更甚,没由来的,她朝顾姮看去。
顾姮细长的眸子闪过一抹深意,正朝老皇帝道:“父皇你忘了,当初郡主入京时,还在三皇兄身边缠了一段时日,嚷着要当他的皇妃。”
瑞王当即道:“那是小女不懂事,眼下三殿下与皇妃琴瑟和鸣,已有身孕,是大好的事。”
顾姮笑道:“我原想靳虞可以做侧妃嘛,毕竟我们也是一家人,亲上加亲。可转而一想瑞王乃是父皇器重的亲王,肯定是不想将爱女送入皇宫仅仅当个侧妃的。”
瑞王惶恐道:“能伺候皇子是靳虞的福气,臣自当是不会有怨怼的。”话落,瑞王戛然住口,这才知自己竟着了顾姮的道。
顾姮这时朗笑道:“父皇,你不如成全了靳虞郡主?”
这时,靳虞也是期待紧张地望着老皇帝。
宁禾的心砰然猛跳,席下,顾琅予握住了她的手。
老皇帝有些为难:“靳虞倾慕琅予?那已是年少的事了吧,再怎么说她也是郡主,若为皇子的侧妃,怕是委屈了。”
老皇帝这般说不过是给了瑞王面子,瑞王虽为亲王,但那表亲的血缘已是上上辈的,靳氏一族已无实权,早被先帝架空,到这一辈,只不过是老皇帝念着往昔开国的恩情才给的薄面。
顾姮挨近了老皇帝,“父皇,靳虞郡主倾慕三皇兄之事先不提,单说三皇兄多次远赴各郡县替父皇奔波政务,父皇难道不该给皇兄纳个侧妃?”顾姮的语气竟仿若真替顾琅予焦急起来,“三皇嫂已有身孕,常熙殿无个侧妃,皇兄又不喜那两名侍妾,总该有个能伺候的人。”
老皇帝扫了一眼顾琅予,已有些动容。
顾姮再道:“那日皇兄被蛇咬伤,虽不关儿臣之事,但儿臣总归也是替三皇兄惋惜,而六皇弟曾与三皇兄动过手,恐怕事后也是心有惭愧的。父皇若能给三皇兄纳个侧妃,岂不轻而易举化解了那件事。”
宁禾只能望见顾姮在老皇帝身侧耳语,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但她心中有些不安,总觉顾姮是在捉弄她与顾琅予。
老皇帝望了一眼面容沉静的顾琅予,眸中深意闪过,随即对瑞王朗笑道:“老二,若让靳虞做皇子侧妃,你可会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