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心全意?”舒望晴低声重复了一遍,言语里带着一些讽刺。
贺长亭听了这声叹息,总以为舒望晴不信,连忙又开口。
“这次去青州,也是皇上力排众议的结果。你也知道,天子出巡,从未去过青州那样的边境小城,偏又是寒冬腊月动身。在这之前,太后险些与皇上撕破脸,而太妃那边又……”
贺长亭说到这里,不敢再往下说了,但是乔太妃那头的动作,舒望晴本就明白。
“皇上这次从北境归来的时候,染上了风寒,缠绵不愈。崇德殿那头,太医与内侍苦求他服药,可是他总也不肯。望晴,你该知道,这是当年皇上落下的病根。”贺长亭见舒望晴木然不语,免不了伸手抓住了舒望晴的裙裾相求。
舒望晴并不知萧怀瑾染病的事情。
可是只要细想一想,大概也能猜出个缘由。
多少次悄立中宵,寒气侵染,却又心情郁结,旧爱就在眼前,前缘却无法再续。
世上大约没有比这更加煎熬人心的事。
萧怀瑾的苦她可以想象,可是要她就这样原谅,放下,她还……
“等一下,”舒望晴突然盯着贺长亭发问。
“这些话,是萧怀瑾教给你说的?”
贺长亭此前一直在玉菡宫中坐月子,而新生的三皇子也足以让她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功夫去打听萧怀瑾在崇德殿的事?
舒望晴问得猝不及防,贺长亭本就不是个善于作伪的人,听了之后,脸色登时一白,然后又涨得通红。
舒望晴原本并没有把握,只是出言试探,此时见到贺长亭是这样的反应,心知自己猜得不错。
只没想到,爱可以令人卑微至此。
贺长亭对萧怀瑾一腔痴恋,竟可以为了他,低三下四地向自己这个情敌示弱乞怜。要知道,贺长亭适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她自己心头,毫不留情地狠狠划上一刀啊。
舒望晴心里绞了绞,暗想,不愧是萧怀瑾!
她低下头去,记起祁云秋劝她的话,一时竟也生出怀疑,心想莫不是祁云秋也是受了萧怀瑾的蛊惑才来劝她。
可再一想,宝璐公主之死对祁云秋是巨大的打击,而后来她又知道了那样的内幕,岂有不恨之理?
可饶是那样,祁云秋依旧说出了“大局为重”这样的话。
舒望晴终于起身,对贺长亭微微一躬,低声道:“昭媛娘娘,您适才的话,险些让我对这世间所有的故人都失去信任。”
贺长亭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抱着三皇子的小襁褓,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与你不同,”舒望晴淡淡地说,“若要我这样地折磨自己来爱一个人,我宁可放弃。”
她说得斩钉截铁,转身就走出贺长亭的寝室。
暖蕊正焦急不已地候在玉菡宫的正厅里,见舒望晴一个人出来,冲口而出:“小姐……”
可后来她又自行醒悟过来,连忙讪讪地道:“段……段姑娘,奴婢失礼了。”
这时荣永年与安夏等人都已经不在玉菡宫中。
暖蕊替安夏传讯,“适才皇后娘娘有请,所以荣总管已经带着北夷公主殿下先往景福宫过去拜见皇后娘娘了。大宴则在长乐宫举行。公主留话说,段姑娘与昭媛娘娘叙完话,直接去长乐宫与她会合,也不迟。”
暖蕊带着难以置信,又雀跃不已的眼光望着舒望晴,带着乞求问:“段姑娘,奴婢带您前往长乐宫去……可好?”
舒望晴冷淡地摇摇头,说:“不了,谢过这位姑姑。”
她不想再与暖蕊有任何牵连,免得将来再度连累了这名忠心的旧仆。
失望便立即浮上暖蕊的面庞,她左看右看,终于还是觉得眼前的人与她记忆里的旧主差别有些大。她乍喜之下,此刻却失落得难以言喻,低下头,难免忍住了满眼眶的泪水,缓缓地退了下去。
舒望晴则冷眼望着暖蕊退下去,早在一旁与乳母玩闹嬉戏的琼瑶公主则扑到暖蕊身边,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姑姑”,然后便缠着暖蕊不放了。
暖蕊与冰翎两个之中,舒望晴一向更担心冰翎。一来因为暖蕊性子活泼,心里藏不住事,遇到不快也容易开解。
冰翎温柔细腻,心里却爱藏事儿。
而且因为钟茂德的缘故,冰翎所受的打击更大一些。
如今看来,冰翎在祁云秋身边,已经成长得更为顽强内敛。暖蕊则一直跟着温柔和顺的贺长亭,更多的时候,是暖蕊在照顾贺长亭和琼瑶。所以如今暖蕊与冰翎相比,则更加心思柔软,容易触动情肠。
第403章 长大
舒望晴信步走出玉菡宫,心底有些迷茫。
脑海里依旧回荡着贺长亭曾说过的那些话。
——全心全意?
她当初也是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萧怀瑾啊!
在座偌大皇城里,她来来去去重复了十几世,痴痴迷迷地爱着萧怀瑾一个人,最后却都只走向了同一个终点。
舒望晴一面心潮起伏,一面信步行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瑶光殿背后流华池旁。
三年不曾涉足此处,流华池冷清依旧,静谧依旧。池畔几处稀稀疏疏的高大湖石假山还留在原地,却被白雪覆盖着。原本应从石上流下的流水则因天寒的缘故,尽数冻住。
“皇上,您务必小心,这里脚底滑——”
远远有个尖细的太监声音冒了出来。
舒望晴知道是萧怀瑾过来,急忙一闪身缩在假山背后。果然只见萧怀瑾带着几名从人,脚步匆匆,远远地过来。
萧怀瑾今日在明黄色的袍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大氅,也因为这个,令他一头用玉冠束起的白发格外明显。
萧怀瑾走得急了一些,果然脚下一滑,所幸被身边的内侍扶住,没有摔倒,只是这么一滑,却令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数声大咳之后,只听他身旁的内侍劝道:“皇上,您其实不必着急赶到景福宫去,皇后娘娘稍候会带人去长乐宫。您何不如就在长乐宫歇歇,在那里候着,总能见到人的。”
萧怀瑾一阵剧烈地咳嗽,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扶着那名内侍的肩,缓缓前行。
舒望晴只躲在流华池畔的假山之后,目视着萧怀瑾离去。
她如何不知道萧怀瑾这般脚步匆匆,赶到景福宫去,又是为了谁。眼看着萧怀瑾病中强撑着赶路,舒望晴难免升起感慨:
全心全意啊——
若不是他生来就注定了他会在这个位置上,或许,或许他真的能全心全意地爱她的吧!
心头热热的,双眼一酸,两行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径直从面孔上滚落下来。
舒望晴大吃一惊——自从她在阴山脚下醒来的那一天,她还没有哪次这样控制不住陡然动情的。
果然还是因为萧怀瑾的缘故。
只要见到萧怀瑾,她就会出状况。
就在这一刻,萧怀瑾的脚步便顿了顿。
他扶着的内侍不免疑惑,回头问了一句:“皇上?”
舒望晴则躲在假山之后,屏息凝神,生怕被萧怀瑾发觉。若是此刻再与萧怀瑾对面对,她又不知自己会如何反应。
萧怀瑾停步,又难以控制地咳了数声,只艰难地道:“摆驾景福宫……”
他的从人见拗不过这位帝王,只得遵从他的意思,扶着他的手,往景福宫那个方向过去。
*
舒望晴缩在流华池的假山背后,强自忍耐,抑制着心底的冲动,始终未曾现身与萧怀瑾相见。
然而萧怀瑾远去,她竟也觉得自己心口里的那一缕热气儿,也跟着,就此远去了。
眼里的泪水渐渐凝住,舒望晴伸袖擦去,悄悄地从湖石后面探身,远远地往萧怀瑾离去的方向望去。
小径上已经不见人影,只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一排足印。舒望晴这才想起来,这里甚至都不是往景福宫去的大路,只是一条人迹罕至的捷径而已,因此没有宫人清扫积雪。
舒望晴忍不住走到流华池畔。
她能记起自己刚进宫的时候,曾经在流华池畔被人袭击,打晕了之后扔进流华池里,险些淹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在失去意识的情形之下,攀上流华池岸边的。
此时的流华池,碧色的池面上,浮着薄薄的一层浮冰,浮冰上多少有些积雪。
舒望晴低头,望着流华池的水面。深色的水面映着蔚蓝的天幕,也映出了她的影子。
那样凄清,那样孤冷的身影。
舒望晴看着,突然瞳孔一缩,她的身子就像是从腰际处断了一样,陡然往前一折。
耳后风声掠过,一根粗大的木棍正正从她头顶掠过。伴随着这声风声,还有一个女人尖利而高亢的声音,“看本宫打不死你!”
舒望晴早已让过了袭向她后脑的奋力一击,一转身,一勾一带,眼看着就能将从她背后过来的袭击者推到流华池里。
出手袭击她的人,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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