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晴却全不在意。
草原上的清风拂过她的面颊,渐渐唤起她年幼时的记忆——曾几何时,她是多么向往能无拘无束地奔驰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啊!
可是如今,京里那座深宫,那座世间最精致最宏大的牢笼,早已将她的心彻底束缚了,连在这阔大天地里自由而放纵地呼吸,她都已经不会了。
呼延邪带着舒望晴,渐渐走到牧场一侧,这里寂静无人,只有几匹野马在远处吃草,无名的野花则在绿草间盛放摇曳,而远处青山那苍茫的影子则向天边无限延伸。
这倒是个埋骨的好地方——舒望晴心想。
走到这里,呼延邪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目如鹰隼,冷冷地上下打量,眼光中不乏恨意。
舒望晴想,呼延邪既然与信王交好,想必也因信王之死,恨煞了自己吧。
于是她低眉垂首,小声开口道:“谢北夷王成全!”
呼延邪确实像是恨极了她,听她这么说,更是开口冷冷地哼了一声。
舒望晴闭上了眼。
突然,她只觉得自己后颈的衣领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提了起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
一声长长的嘶鸣声响起,舒望晴正摔落在了一匹野马的脊背上。
她从天而降,马儿立刻便受了惊,长嘶一声,人立起来,想要将背上的不速之客甩脱。
在这一刻,舒望晴本能地伸手攥住了马儿的马鬃,身子死死地前倾,贴在马背上。
她可没想过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这种死法。
而这根本就是一匹没有马鞍,不备辔头,无拘无束、野性难驯的草原野马。
呼延邪竟然一言不合,就将她扔到了这马背上。
她身下的野马,人立起来之后,见舒望晴甩之不脱,便四蹄发力,在草原上狂奔起来。
周围的景物飞快地后退,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舒望晴十指紧紧扣着马鬃,双腿用力,紧紧夹住马腹。一人一马,径直朝着远处苍莽的山脉疾奔而去。
她身下这匹野马,天生神骏,即便是负了一个人,奔跑起来,也像是飞一样。
“寒云,你记住,控马之际,最讲究‘顺势而为’四个字。你并不是简单地在用力量控制它,而是要让你的马儿明白,它与你是一体的,你希望它自由地驰骋,让它带你去它想去的地方……”
父亲左绍元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年少时那些无拘无束的向往,一时间尽数在脑海中爆发出来。
舒望晴不由得泪流满面,她身子前倾,尽可能地抱住那野马的脖子,凑在马儿的耳边,循着记忆,一声唿哨出口。
“跑吧!”
“无拘无束地跑吧!”
“去你想去的地方!”
“带着我……一起……”
*
呼延邪将舒望晴扔上了马背,自己也随之跃上了坐骑,一路疾驰,追了过去。
他冷眼看着那女人紧紧地伏在野马背上,刚开始时确曾惊慌失措,摇摇欲坠,后来便渐渐镇定,最后她竟好似完全控住了那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一人一骑,在湛蓝的天幕之下绝尘疾奔。
她似乎就是为了这草原、这天地而生的。
“这女人天生有一种魔力。”一时呼延邪便记起,萧怀信在出事前那一晚,曾亲口向他说过的话。
第360章 当年
奔驰良久,舒望晴身下的野马大汗淋漓,终于开始慢了下来,青山的山麓之下,停下了脚步。
舒望晴一路颠簸,这时几乎被震得全身骨架都要散了。
她缓缓扶着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一落到地面上,便手足酸软,整个人不争气地就此躺倒下来。
载她到此的那匹野马走到她身边,亲热地伸出舌头,舔舔她的脸。
这是一匹神骏的白马,看口齿应该还很年轻。
舒望晴知道越是野性难驯的骏马,一旦被驯服,便越是认主。她忍不住也伸手,拍了拍马儿的脑袋。
白马似乎很喜欢她的这种亲昵,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舒望晴觉得有些痒,禁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总算稍许洗去了郁结。
远处马蹄声响,呼延邪这时刚刚赶到,见到这副情形,忍不住冷笑。
他翻身下马,将手中所持的一柄佩剑扔向舒望晴,自己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腰刀,双手持了,冷冷地道:
“打一场!”
舒望晴接过呼延邪扔过来的佩剑,勉强用剑身撑住地面,缓缓地拄起身子——这时候,她哪里还有半点力气,能再与呼延邪打一场?
“这一场,为了上林苑你对孤犯下的大不敬!”
舒望晴也记得清楚。
当年在上林苑,一曲《十面埋伏》,一柄“龙渊”,她曾认定呼延邪是害死左家的大仇,愤而出手。
当时还是萧怀信一手拦下的。
一想到萧怀信,她心头难免隐痛阵阵。
若不是信王,只怕她会一辈子都蒙在鼓里,看不清真相吧!
舒望晴拄着剑身,缓缓站了起来。
“来,打一场,拿出你血性出来!”
呼延邪将自己的剑鞘往远处一抛。
“你不是一直都认定俺们北夷人都是嗜血的蛮族,而孤则是灭你一家一族的元凶的吗?”
舒望晴眼中泪水迅速地涌出——
是她识人不明,是她有眼无珠……是她一直看不清真正的仇人是谁。
“来,举起你手里的剑,把孤当做你的仇人,好好打一场!”
“你不要告诉孤,经历了这么多,你竟然还不知道什么叫仇,什么叫恨?像你这样软弱认命的女子,活该你永远都受良心的责备,死了也不得安生。”
舒望晴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是呀,死了,死了又如何?
死了便真能解脱了吗?
与其将这仇恨一世一世地背负下去,倒不如,搏一搏。那些人给她造成的伤害,以及给那人造成的伤害……她终究要,讨还回来!
仇恨的火苗只一小簇,却将舒望晴体内那一点生机点燃了。
她扶着剑柄站了一会儿,一转头,正见到呼延邪冷若刀锋的眼神,和他正正持在身前,那柄锋利的腰刀。
陡然间便见她持剑在手,在空中向呼延邪疾跃过去,剑尖如毒蛇,迅捷无比地点向呼延邪喉间。
这一手兔起鹘落,快如闪电。
饶是呼延邪曾经在上林苑见过她使这一招,也差点没防住。他反手一刀向上撩,终于在最后一刻险险地拨开她的剑刃——
呼延邪吓出一身冷汗,一时心中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就此点燃了舒望晴心中的复仇之火,也不知是祸是福。
可是眼下他再也无暇细想,因为舒望晴后招已至,手中的剑源源不绝地向他招呼。呼延邪不得不全力应付,一时之间,颇有些手忙脚乱。
*
两人一刀一剑,斗了良久。
斗到后来,舒望晴早已全身脱力,只勉强拄着剑柄,远远地站着,目光绕着呼延邪转来转去。
呼延邪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知道这女子眼光锐利,她目光招呼的地方,都是他身上的破绽。
“不打了——”
呼延邪性情豪迈,见舒望晴已经重燃了斗志,不再一味求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愿再打。当下他就将腰间的佩刀远远地扔了出去,背对着舒望晴,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这时正是午后,阳光正好。远远地能见到有几匹骏马正载着骑手,朝呼延邪这个方向奔过来。
“呼延邪!”
舒望晴在他背后开口,冷冷地问。
“我只问你一句。”
“当时你去京中,私下里见信王,究竟是何用意?”
呼延邪头也不回,只冷冷地道:“你就只觉得你大顺朝的子民才是人是不是?北夷这生活在阴山脚下的数十万牧民,便不是人了么?”
舒望晴没曾想她一句问话,竟逗出了呼延邪这天大的抱怨出来。她忍不住一怔。
“那年我私下进京,是想与信王先就通商互市商议一番,再正式向大顺皇帝本人提出来。”
原来,当年北夷王呼延邪进京见萧怀信,是为了给北夷百姓寻一条生路。
那一年北方曾受过雪灾,万里牧场冰封,冻死牛羊无数。到了早春时节,北夷全族已经快要熬不住了。没奈何之下,呼延邪为了一族之人的生计,入京寻信王商议。两人都觉得,两族若是能在边境通商互市,便既能解北夷的燃眉之急,又能叫大顺臣民得了实惠。
没想到,就是因为这次见面,信王竟被萧怀瑾视为“通敌”,再加上萧怀信又因舒望晴的缘故牵扯进了凤凰台的旧事,才有了后来兄弟手足相残的这一出。
所以呼延邪此时全无好气,忿忿地说:“你这女人,与那脾气又臭又硬的左绍元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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