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太仔细伺侯着夏老爷,想让他给兰心找个好夫婿。认为嫁了出去,总比留在紫薇掌心里好。
夏老爷对这个大外孙女有一份歉意,觉得对死去的霜芝和兰心,确实有照料不周之处。何况,如今夏府的一切都交给了紫薇,兰心留着也是添堵。夏老爷怕赵姨太又生出幺蛾子,闹得后宅起火。因此痛快的答应了,对赵姨太的提议也做出上心的样子,招来济南城中有名儿的媒婆,请对方谋划。
无奈,前来的媒婆一听是夏霜芝的女儿,纷纷摇头告辞。就是有贪财的,看在银子面上跑腿,也尽数牵不成红线。不是男方嫌兰心名声不好,就是为了夏家家财勉强答应的。可是,为财而来的,赵姨太怎么会答允?她希望的是外孙女在夫家过得好,可不愿看到兰心同霜芝一样被休回娘家。
为了选婿之事,夏兰心对赵姨太发了一通火。说自己不想在济南城丢人现眼,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这么被人品头论足的。赵姨太无法,只得命心腹婆子暗暗查探摸索,话中之意是宁可人穷些,只要品格好就成。
可惜,济南城对夏兰心知之甚深。何况,还有夏霜芝这样犯了罪,被砍头的母亲。即便是一穷二白的人家,听说是给夏兰心说合,也没有一个肯点头的。赵姨太无奈,只得设法让人去邻县打探,说是种田农户也不打紧,勤快便成。
婆子去了久久未归,赵姨太牵挂着心事,整日忧心忡忡的。倒是紫薇自从接手了夏老爷的身家,每日忙里忙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这一日,紫薇带着鹦哥儿、黄鹂出门巡视茶馆。紫薇坐于包厢之内,敞开门扉,听着其外歇脚之人的谈话声。
“唉,这次我可赔惨了。想我赵万也是大半辈子和人打交道的,从来都是别人在我手下吃亏的。没想到,这次居然栽在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手里!”
“?”有人好奇的追问道:“居然有能让你吃瘪的人物?谁啊?说来听听。”
“还能有谁?不就是扬州富商詹莫问嘛!”赵万愤愤不平道:“要说到此人,嗨,扬州城上下没一个知道他的来历。据推测,一定是个外乡人去扬州经商的。可是,你们想想,扬州有多少的客商啊?一个外来的,居然能站住脚,实力可想而知啊!”
有人认同道:“赵老说的是。扬州客商富的流油,那浮华之地都是金银啊,谁不想去捞一把?可哪个做成了?扬州那也是有商行的,一同排外。要想弄出个名堂,太难太难了!”
“怎么不是啊?可就是这么难,那詹莫问也给拿下了,你说历不厉害?”
“的确,后生可畏啊!”
“不过,你们看。这詹莫问会不会有朝廷在背后撑腰啊?要不,扬州的商会肯罢休,平白分银子给他?还有,那些客商能怕了他吗?”
“是啊!”有人附和道:“扬州商行背后,可有知府做主的。上头要孝敬的大人,更不知有多少。那詹莫问能比得过吗?”
“嘘,嘘!这虽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但也不要大声说出来。免得惹祸。”
赵万咽下口中的茶水道:“我想不会,没见他与官府有来往的样子。要是朝中有人,何必弄些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哎,别猜了。猜中了又如何?赵老并非败在他的权势里,而是詹莫问经商的手段了得,不是吗?”
“好,就依丰兄的意思,不猜了。”有人喝着茶笑道:“不过,听赵老这么说,我还真想会会这个詹莫问。过些日子,小弟就要下扬州做生意了,一定要去拜访詹莫问,即便讨教几手,也是好的。”
赵万失笑道:“那你可要失望了。”
“怎么?”
“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的追问。
赵万笑着回道:“那詹莫问还真是个不罢休的主儿,这几年,在扬州占了一席之地。如今,又南下去苏杭两地添加商铺,据闻还要在广州开店,真是年轻有为,敢闯敢做啊!”
“被你们一说,这般的人物,我都想见见了。”
有人感慨,自也有人惊奇,问道:“赵老,我可是认识你大半辈子了。从没见过你那么服人,詹莫问到底是怎么制服你的?”
“是啊,说来听听。”
“就是!不要藏着掩着,有什么不能说的?”
众人起哄道。
赵万拍着八仙桌,待众人静下方道:“难道你们没听过吗?江湖有个逍遥客,江南有个孟尝君?”
“嗳,这句话我倒是听说过。”有人疑问道:“不过,与这詹莫问有什么关系呢?难道……”
“不错!”赵万朗声笑道:“这詹莫问,就是江南的孟尝君。和詹莫问做生意,你可能会赔个倾家荡产。不过,倒并非詹莫问施手段,而是有人专设了套子让他钻,但都被他一一识破,倒打一耙罢了。可,凡事他不会做绝,都留与人一线,而且平日常常施粥铺路,有事相求,只要说得是实话,他没有不应允的。”
赵万歇了口气,喝茶润了润唇舌道:“这些年间, 败在詹莫问经营手段之下的不知多少。他们一文不名被人嘲笑之时,也是詹莫问出资给他们本钱,让他们重新来过。”
“哎呀,真是好气魄啊!”有人夸赞道。
“是啊。就因为他这样,许多能人都投在他的帐下。”赵万叹息道:“詹莫问此人,一看便知不凡。若我年轻几岁,没有家累,也想南下投在他门下,干一番事业啊!”
众人嘘唏的同时,亦有人反驳道:“詹莫问这么乐善好施,谁知道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去你的,说什么呢?有本事你开了自家的粮仓,三天一施粥,把济南城内外的路都翻修一遍啊!”赵万喝道:“还有,你敢不敢把钱送给对手做资本,让他拿了你的银子,重新和你斗过?”
“就是!李三啊,不是我说你,大伙说得好好的,你扫什么兴呢?”
“李三别说他不敢,我看,他根本就舍不得。”
“我倒不管詹莫问背后有什么举动,单是他明面上做的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徐某佩服!”
“哎,李三,你别走啊!”
……
紫薇听着楼下有人踢着桌脚起身,摔了茶杯离去的声音。堂内一阵絮乱,在小二殷勤的招呼下,又安静下来继续说道。
“赵老,方才你说,江湖有个逍遥客,江南有个孟尝君。孟尝君是指詹莫问,这逍遥客,你知道是谁吗?”沉默中,有人打开话头。
“嗳,这个你不用问赵老,我也知道。”
“,你知道?那说说啊!”
“是啊,说说吧,我也想听。”
徐某在众人的催促下叙述道:“先前大家称詹莫问为孟尝君,是赞扬他的风骨。而这逍遥客,是因此人的名字而起。”
“名字?”众人奇道。
“对。逍遥客姓赏,名云鹤。”
“赏云鹤?”
“姓赏的人可不多啊。”
“云鹤,莫不是闲云野鹤的意思?”
徐某品着茶笑道:“对,正是此意。说到赏云鹤,我还要叫他一声恩公。去年五月头上,我去漠北行商。不想,在戈壁遇上了马贼。也该是我们运气太差,这些马贼还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不仅抢我们的货物,还要我们的性命。我当时鞭着骆驼拼命的跑,可是哪里躲得过马贼的包抄?我心里一千一万次的骂自己不该出门,但此刻后悔有什么用?”
徐某唤小二续茶,喝了口道:“我正想着命该如此,闭眼待死。谁知,眼前忽然出现一条青影,他来去如风,真的好比影子一样在马贼里穿梭。只要他所到之处,马贼尽皆从坐骑上跌倒毙命。就算我当时有度日如年之感,这百来个马贼也不过片刻就死尽了。我们这些得以活命的,都感激的拿出东西谢他,只是他分毫未取。我们苦求,才留下了姓名。”
有人问:“此人就是赏云鹤?”
“不错。”徐某回道。
“你是不是看错了?一个人能赛过马匹吗?”有人不敢置信,提出异议。
徐某拍着桌角,气愤道:“若我徐某胡言,甘遭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有人劝解道:“我信你说的是实话。我有个远亲,是个镖师跑江湖混饭吃的。听他说,这赏云鹤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怎么个有名法?”
“这赏云鹤一直挑战高手,从未尝过败绩。而且,他生性豪爽嫉恶如仇,路见不平事常行侠仗义,被他救过的人多不胜数。我那做镖师的远亲,就受过他的恩惠。”此人歇了口气道:“他当日跟着镖头去山西,有人劫镖,镖局之人尽数被洒了麻药。众人以为坐以待毙之时,赏云鹤从山上跳下来,几百丈高的山啊,不论是打劫的还是保镖的,都看傻了眼楞在当场。”
“几百丈?说笑的吧?”
“我这个亲戚是做镖师的,为人谨慎从不说差一个字。我相信他说得是实话。”
赵万见众人各执己见,不慌不忙打趣道:“终于轮到我说了。你们别不信,徐小弟和汪公子说得是真话。去年隆冬时分,我人在甘宁,要去淮南出一批绸缎。路径黄河,却没有渡船。足足等了三天,船夫未请到,黄河却结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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