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尽帝王宠 (月悠然15)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月悠然15
- 入库:04.10
晋帝脸色稍霁:“皇后,朕的女儿令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还有何罪?”随后,转头望向跪在底下的柔嘉公主,沉声道,“那些不堪之语,是谁教于你们二人的?”
柔嘉公主咬唇不语,康乐公主本就胆小,瑟瑟发抖地低着头,亦没有回答。
晋帝也不做过多的纠缠:“事已至此,你们竟仍不知悔改!是朕太过骄纵你们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念在尔等年幼初犯,朕不做过多的追究,便罚你们二人在太庙门口学习先人教诲,静跪自省,直至改过自新为止!”
柔嘉公主依旧倔强地咬唇不语,金贵妃与霄嫔连忙跪地请求晋帝从轻发落,座上的晋帝观之越发不悦,他微眯双眼,冷哼一声,打断她们的求情,接着森然道:“至于这些宫娥,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统统拖出去杖毙!从今日开始,宫中若是再有议论皇后之语,无论是谁,先剪了舌头再提来见朕!”
柔嘉公主面如死灰地望着被拖出去的宫娥,一声声求饶之音,犹如魔魇将她团团罩住,她奋力磕头向晋帝求情,晋帝皆视若无睹。
是夜,月凉如水。
遣退众宫人,云倾轻轻偎依在兰君怀中,直至今日,云倾才稍稍明白母亲身上究竟背负了多少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即便居在大晋女人最尊贵的地方,亦是步履维艰。
“都说继母难为,母后已是尽力容忍,却累我儿受此委屈,是母后无能!”兰君的声音中含着无限悲凉,云倾闻之落泪,她抬起头望着兰君,语气略有急切道:“不是这样的!母后,今日之事都怪儿臣太冲动,儿臣只是不愿听见她们非议母后,一时激愤便同她们争执了几句,现在儿臣知错了,以后儿臣再也不会如此了,请母后莫要再悲伤!”
兰君唇畔漾起一缕淡薄的笑意,轻缓道:“意气用事固然能逞一时之能、解一时之恨,终究不是长久之法!母后知道,你一直为晋国灭了燕国之事对晋帝耿耿于怀,不愿与之亲近,可是世间哪有万般如意的好事?不是不能抗争,是要适可而止的抗争,以求过得更顺遂!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唯有天子之怒能弹压众人!如今你我寄人篱下,便要学会适时向命运低头,以求长久之安。云倾,你要答应母后,莫要再与皇上疏离,因为,他才是护卫你我在晋国长久安稳走下去的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依靠!”
云倾低下头,伏在兰君的双膝上,任由泪珠浸润兰君身上华贵的百鸟朝凤宫袍:“儿臣知道母后心中苦,忍耐退让皆为儿臣,儿臣绝不负母后所托,敬爱晋帝一如亲父,必不使母后为难,请母后放心!”
兰君露出会心的笑容,淡淡道:“能忍之人,才有大肚量,方有大福相候!吾儿聪颖,上天必不会薄待!”
这一场风波最后在兰君的忍耐与晋帝的弹压之下平静地揭了过去,至此,宫内非议皇后之言被彻底断绝!
云倾站在鸣霄阁的最顶层,仰望苍穹,薄薄的雾气无法阻挡阳光的执拗穿透,大地依然在一片莹白中迎接冬日最微弱的那一缕晨曦。晋国北部边关的战事也在此时愈发举步维艰起来。
雍乾三十年十二月初五,曦泽再次率兵七万攻夺祁川镇,大败萧军,次日再攻善关镇,十二月初九夺回善关镇。
雍乾三十年十二月十五,重伤在身的昌王被运回了帝京,但依然昏迷不醒。晋帝立派御医前去诊治,历三日,方转危为安。
雍乾三十年十二月十九,也就是昌王苏醒后的第二天,前方传来紧急战讯,却只有两个字:粮绝!
如今的北边晋军确实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原镇守晋国北部边关沧州的骁勇大将军沐丞姜不得不动员沧州内所有的百姓奉献粮食给士兵,百姓纷纷响应,然而,即便如此如今的晋国大军也只能日日靠稀粥馒头应付度日。
士兵饥饿,再好的将领也难打出胜仗。
萧军算定了这一点才选择迂回路线,欲围困晋国大军,如今计策失败,萧军愤怒不已,这一次萧军的领军人萧定南挥兵四十万对晋军发起了总攻。
曦泽率兵誓死抵抗,然而,粮草短缺,前方战线日渐崩溃。
这样的战况令晋宫上下皆忧愁不已,晋帝已经极力筹措粮草,先后两次运往沧州,但此战耗时过长,最后,晋帝不得不向全国借粮,调用各地紧急存粮送往沧州,同时,停止新年的一切庆祝活动,暂时缩减所有皇室、官员的俸禄至最低。
这是相当危险的举措。调用各地紧急存粮,意味着如果一旦有地方出现粮荒,则会造成大面积的饥荒灾难,尤其是刚刚被赈济的江州、浙州两州,很有可能会因此再次爆发饥荒。另一方面,缩减所用皇室、官员的俸禄至最低限度,即为:仅仅满足温饱。这一举措将会直接触犯贵族利益,严重地甚至会动摇朝廷根基,造成中央统治秩序的混乱甚至是中断。
然而,在雍乾三十年年底,晋国各州县并没有出现大面积饥荒灾难,朝廷根基也没有被动摇,中央的统治秩序依然有条不紊。
云倾第一次见识到大晋在面对外族入侵、亡国危机迫在眼前时所表现出来的令人吃惊的团结。这是燕国臣民远远无法做到的。
整个雍乾三十年十二月下旬至雍乾三十一年初,在晋帝日日进食稀饭、馒头的带领下,晋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日日皆以稀饭、馒头度日,度过了晋国有史以来最冷清、最节俭的新年。
跟随这些从牙缝中节省下来的粮草一同被送往沧州的还有晋宫所有宫女共同缝制的棉衣。
彼时,萧国大军正集中精力攻打沧州,沧州已有泰半陷入萧军的囊中,三十万晋军加上原本镇守沧州的十万军队只剩下不到二十万,面对如此紧迫的局势,晋帝下令调派毗邻沧州的吴州、冀州军队共五万支援沧州,晋军局势终得逆转。
第二十六章 岂曰无衣
云倾再次见到绿儿是在曦泽得胜归京的庆功宴上,持续了半年之久的晋、萧之战,最终以晋国惨胜而告终,晋帝设宴庆祝的那一日,正是雍乾三十一年三月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在这一晚,云倾终于得知了绿儿的全名:沈绿衣。
这一次,她所见到的沈绿衣再也不复绿水居中如小家碧玉一般的可人,一席青葱绿蹙金广袖长尾袍下,是与其端仪郡主身份相称的高华与清冷。仅仅只是淡扫蛾眉,便美如瑶池仙子,恬淡脱俗,这般天生丽质的容颜,太多的装饰只能是画蛇添足的累赘。
如此高华清冷的沈绿衣令云倾暗暗欣赏,也许,这才是天潢贵胄最应该拥有的气质!
只见她端然坐于琴侧,神情怡然地拨动着琴弦。虽有恬淡惬意的浅笑凝在朱唇边,却有股登临高峰俯视苍生的凛然之气。
她奏的是一首《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琴声铮铮,如傲雪的红梅,凌寒立于枝头,睥睨尽皆凋零的万物。
一曲奏完,晋帝立时拊掌大笑,大赞沈绿衣琴技出神入化、造诣非常。
沈绿衣眉眼略弯,缓缓起身,袅袅的身姿如荷塘内最嫩的那一束藕条,婀娜玉立,迤逦的碧色裙裾仿若在清水上摇曳的小舟,衬得她整个人犹如泉水做的一般,高贵清雅:“多谢皇上赞赏,绿儿不才,不过聊表胸臆罢了,若是论到琴技,尚不及先太后的十分之一!”
“绿儿不必过谦!你是母后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儿,不输于朕的任何一位公主!”晋帝笑吟吟道,“说来,近来事忙,朕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瞧见你了!”
晋帝的语声慈和亲昵,看来果然如庆姑所言,对沈绿衣恩宠非常。
云倾暗暗观察着沈绿衣眉宇间的神色,只见她浅笑依然衔在唇畔,并无不妥,缓缓回道:“皇上夙兴夜寐,忧心国事,绿儿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幸而琴技还算不赖,便在此拨弄琴弦,聊以助兴,希望能令皇上展颜一笑,便是绿儿的一点孝心了!”
她答得谦虚又不失大体,晋帝听着微微一笑。这二人相处得如此融洽,并不似在人前强颜作态,云倾再次在心中怀疑后宫那些流言的真实性,转而,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来晋国这么久了,晋帝一直待自己不错,自己不该用这样的心思去猜度他。
就在这时,云倾又听晋帝叹道:“绿儿,今年你也有十八了,朕为着一点私心留你在宫中,其实也是耽搁了你的。”
晋帝这话言外之意是要给沈绿衣指一门婚事,众人立即会意,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云倾望着底下竖起耳朵、望着晋帝的朝臣们,暗暗觉得好笑,一个没有家族依傍的郡主,即便晋帝再宠爱,又能为他们的仕途带来多少助力?随后,又听见稍稍顿了顿的晋帝继续说道:“此番与萧国之战,虽是平息了,终究是两败俱伤,萧国请求和亲的国书今日已经呈到朕手上了,竟是指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