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寄。”
他道。
阿寄转过头,却正险些撞上他的鼻梁,没料到他竟然靠得这么近,她往后缩了一缩,却被他整个地压了下来——
柔软的红氍毹绒毛撩着她全身,少年两只手撑在她身侧,双眸灼灼地注视着她的脸,目光里百转千回,仿佛有数不尽的话要对她说。
明明她才是哑了的那个,可他却也有失语难言的时候。
她在他身下,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吃饱了吗?”
……
这话一出,他就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立即放开了她转过身去,懊恼地直挠地上的氍毹毛。片刻,却听见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浑身一激,一回头,却见阿寄也正一脸茫然错愕,方才的笑容好像是突然间就隐去了。
“刚才……”顾拾吞咽了一下,“刚才那是,你的声音吗?”
阿寄张了张口,似是想说话,蓦然却闻干哑的“嘎嘎”之声,仿佛刀片刮过喉咙。她立刻就住了口,眉眼仓皇,低着头,一手捂住了喉咙。
顾拾却忽然冲了过来,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眼中满是惊喜,“是真的,是真的!你再试试看,阿寄!”
她尴尬极了,不想被他听见自己那么刺耳的声音,又更痛恨自己,再不肯尝试一下。顾拾却开心得语无伦次:“那老和尚没有骗我!阿寄,你不要急,这药须服用上十日,就和你当初……当初一样,十日之后,你就能开口说话了!”
阿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全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阿寄,”他静了静,声音慢了下来,对她用尽全力展开一笑,“阿寄,我刚才听见了,你的声音很好听,就和我梦里一样好听。阿寄,我们好好地等过这十日,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话。”
阿寄眨了眨眼睛,忽然间,晶莹剔透的泪珠接二连三地从那双眼眸中溢了出来,滑过鬓角,滑下衣衽,转瞬消融在衣袍细密的皱褶里。
他顿时手足无措,忙乱地拿手指给她拭泪,却越擦越多,最后他索性将她抱入了怀中。
阿寄抓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胸怀里,他只感觉到自己胸前衣衫被浅浅地润湿了,她在哭,无声无息地哭,哭得像一个孩子,一个自卑的、无助的、连惊喜都无力去承受的孩子。
他一点点地揽紧了她,声音柔和地哄着她,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的身体也很疲倦了,精神却仍然撑持着,因为阿寄需要他。
高阁上灯火低柔,风雨不侵,已经成人的少年肩膀宽阔,怀抱温暖。
直到阁外呼啸的冷风亦渐渐地停了,深夜沉入了更深的深渊,四下里寂静无声,两个人的心跳都叠在了一起。
她仰起头来,泪眼盈盈的双眸凝注着他,而他仍是柔软地一笑。
好像即使天塌下来,他也只会这样子对她笑。
她闭上了眼,一滴泪珠悬在她眼睫下摇摇欲坠,他倾身过去,悄然地将它吻去,而后向下,轻轻地衔住了她的唇。
***
炭火在炉腹中阴燃,渐渐除去了阁中的湿气,将腾绕的气流都变得干燥。
顾拾抬起身子凝视她半晌,又吻上了她的喉咙。
她只觉喉间似有一团火,上不去,下不来,只在那脖颈的肌肤底下灼烧着,将她的呻-吟都烧成了断断续续的。她闭紧了唇立意绝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他却继续地吻下去了,安谧的吻滑落她的衣衽,手指轻悄悄地将她的衣衫解开……
她突然要往后缩,他却一下子按住了她,在她的肌肤上重重地吮了过去——
“嗯……!”她皱着眉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混沌的痛呻,他看了她一眼,将身子慢慢地欺了进来。
她不由得伸出双手去,他将她双手撘在自己肩上,一点点地俯下身来,男人的气息微微发着喘,萦绕在她的耳根下、肩颈间:“抱紧我……”
她的手指收拢了,扣住了他精瘦的肩膀,伴随他的动作,再次“啊”地叫出了声。
这极低的微哑的声音却好像立刻就取悦了他,他的眸光一深,一手揽过她的肩膀,动作也不再温柔,她只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叶小舟,在无尽的大海风波上颠簸摇荡……
少年像一头兽突然见到了猎物,一边啃咬着她,一边还感到了欢喜:“阿寄……阿寄,你终于叫给我听了!”
她臊得满脸通红别过了头去,却又被他拈着下巴转回来与他深吻。她只觉连舌头都乏了力气,只能任他洗劫,手指抓皱了地上的氍毹,又无力地松开来——
眼中尚还是带着泪的,心里却满满胀胀,目光逡巡过少年棱角初露的清俊脸容,想自己一定再也藏不住了,无论是优柔的爱慕,还是高兴的期待,都藏不住了。
他伏在她身上,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半晌,肩膀抽动着笑出了声。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便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仿佛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丝毫的瑕疵:“阿寄,我好高兴。”
她亦笑起来。
见了她的笑,他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阿寄,等你能说话了,我要每日每日都听你说话,从早上听到晚上,再从晚上听到早上,听一辈子。”
她笑着看他犯傻,也不点破,便这样点了点头。手往他胸膛上推了推,他忙道:“我压着你了?”脸上赧然,“抱歉,我……我一时情难自禁,在这里就……”
她哭笑不得。他竟然到了这时候才晓得反省,这时候还需要什么反省?
顾拾起了身,又伸手拉她。她将手递给了他,勉力站起来时,脚下忽然一软——
脚步一滑,红氍毹皱起,她短促地叫了一声,在将将要滑倒的前一瞬被他用力拉拽住。
他终于也红了耳根:“抱歉,是我太……”
她却抓着他的衣襟不停地喘息,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另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自己的喉咙,发出难听之极的嘶声。
他的脸色变了:“阿寄?阿寄,怎么回事?!”
☆、第53章
怎么回事?
肚腹里翻搅得难受, 连带着一颗心也似被拧在了一起, 疼痛, 痛得她全身都蜷缩起来, 手指甲抓挠着地面,口中不停发出咿咿啊啊无意义的嘈杂声音。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声音。
她将脸都埋进了稻草扎成的席褥上,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再开口, 直咬得嘴唇都破了,那魔鬼般的声音却还是缭绕在她的耳畔……
马上, 马上就要解脱了……
马上就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马上就可以见到外面的太阳,马上就可以摆脱永无止境的折磨拷问, 而只要每日里给安乐公送饭就可以了……
她其实是个多么怯懦、多么卑微的人啊。她想到过父亲的嘱托,想到过母亲的惨状,可说到底,她只是再也无法忍受了而已。
她默默地伸出手去, 将那碗浓黑发臭的药汁仰头饮下。监牢外的狱卒盯着她的动作,而后收走了药碗, 临离开时又冷淡地问了一句:“明天还要喝?”
她点头。
狱卒走了。
极端的黑暗令她心中生出无限空虚的疲倦。她的身子往墙上重重地一靠,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随着药汁灌入而稍稍缓解了一些,耳边寂静得能听见潮湿的地底小虫飞快爬走的步声。
忽然黑暗里响起一个声音:“那是什么?”
阿寄全身一颤。
母亲本已经睡熟了,这时候却不知为何醒了过来, 慢慢地坐起来,又问:“你喝了什么?”
明明是黑暗里,阿寄却好像能感觉到母亲那双冷而出尘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几乎能把自己给盯个对穿。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却听见母亲叹了口气。
“阿寄。”母亲道,“你同你的姐姐不一样,你但凡有什么心事,总是闷着不说……如今这世上只剩下我们母女两个了,你却也不肯跟我说了。”
阿寄摇了摇头,想说话,却又仓皇地闭紧了嘴。
母亲的声音很柔和,语气却很哀伤:“你不说也就罢了,阿寄,你可不能一辈子都不说……总有一日,你要找到一个人,你愿意将自己的心事都告诉他……”
——
“阿寄?阿寄你坚持住!你……你可不要吓我!”
疼痛再次如海潮般铺天盖地而来,一下子将所有回忆都冲刷干净了,只剩下荒瘠的砂砾。
少年抱着她飞奔下楼,奔进了寝殿。他的怀抱虽然颠簸但却温暖,仍留着阁楼里炭火的余温,令她不由自主心生眷恋。可是他却放开了她,跑到外间去喊人了。她皱了皱眉头,痛得几乎要裂开的脑仁里轰轰然响着许多重叠的声音,她将手往前摸索,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她的身子便探了出去,拼命地干呕起来。
好痛……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你不要走……
***
皇帝的辇车连夜驶向雒阳城北的云龙寺,将寺中的老和尚和小和尚都给接进了北宫。
章德殿内,皇帝正焦头烂额地踱着步,听见张迎通报,连忙三两步抢上去,“上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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