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出门时,傅绍堂便与淮安说过,此处不会是陷阱,但淮安看到这个情形,还是忍不住心生防备,手悄悄地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傅绍堂却跟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地往楼上走去,等上了楼,他就转过头,与淮安说:“你在此等候,不必跟着。”
他既然遣散楼中众人,包下了整座楼,便是要与他单独商谈的意思。
傅绍堂好奇他舍近求远,但从不怀疑,他会见他。
淮安心底有千般不愿,然见傅绍堂半点说笑的意思也没有,也只得止住脚步,恭敬地在此等候。
房内烧了地龙,一进门便能感觉到暖气袭身。
婢女恭敬地过来,替他将身上的斗篷解了,搁在一旁的铜架上,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房门带上了。
面前已摆了一桌的热气腾腾的佳肴,却独独不见宴客之人。
傅绍堂好似也不着急,兀自坐下,执起竹箸,夹了菜肴来吃。
桌上还放着两壶酒,他倒了一杯在手中,喝了几口。
直到他酒足饭饱,搁下了碗箸,里间才传来一声轻笑:“傅尚书倒也不怕本公子在里面下毒。”
旁边高几上,搁有帕子,傅绍堂悠闲地拿过来,擦了擦嘴,“杜公子既有心相请,我又岂能不给面子……毕竟金谷园的饭,也不是人人能吃到的。”
杜元大笑,“外头都传你是依附刘璨,才坐到今日的位子上……依本公子看,倒是刘璨靠着你,才坐稳了这太监总管之位。”
言语间颇有夸赞他聪慧过人的意思,秦书雅做事,他是明白的,绝对不会让人留下任何把柄。
而傅绍堂,却一眼就能猜出,送信之人是他,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街头小巷里关于傅绍堂的传闻太多了,大多骂他是当朝奸佞的代表,恬不知羞地当了内侍监刘璨的走狗,才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子上。
说他败坏门风,没点廉耻之心……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傅绍堂都只是一笑而过,如今杜元公然拎出来说,他神情也是淡淡的,“过奖了。傅某只是选了一条旁人不敢走的路罢了。”
至于谁依附谁,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今都成了朝中人人忌惮的大臣,权势在握,那就足够了。
“欲成大事,才会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杜元极为随意地问道:“不知什么才是傅尚书所求?”
如今权势地位他都有了,缺的只是那虚无缥缈的名声而已。
“锦衣玉食?高官厚禄?”杜元随口猜测着,很快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依你的才华,这些你即便不听命于刘璨也一样能得到。”
傅绍堂笑了笑,“只是时间问题,但很不巧,我缺得便是时间。”
杜元笑了起来,“看来傅尚书也与本公子一样,是个极为惜时之人。”
“那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他没有再用本公子,声音听着却比方才严肃了不少:“我这次找你来,是要跟你做一笔大买卖。”
商人都重利,傅绍堂心里也有数,挑眉淡问:“什么买卖?”
“我答应皇帝的要求,而你,替我办一件事。”杜元轻轻地说道。
傅绍堂把玩着茶杯,“什么事?”
“设法彻查杜时雍贪污一案。”杜元掷地有声地说道。
傅绍堂目光一沉,古井般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里间,手中的茶杯,差点被他捏碎。
“你……说什么?”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你没听错,我就是要你彻查杜时雍一案。”杜元不容置喙地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当然,本公子知道这事不好办,可以容你回去考虑几日。”
“为什么?”傅绍堂没有说答应不答应,只是这样轻轻地问道。
第029章 买卖
杜时雍……是个朝臣都相当避讳的名字。
几年前那桩赫赫有名的贪墨案,将朝堂搅得一塌糊涂,朝官人人自危,百姓怨声载道……皇帝为平复此事,下旨斩杀了大小朝官共三十余人,那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案。
案子了结了数月,朝臣还处在惶惶不安之中,终日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什么,惹怒皇帝。
而杜时雍,便是那桩大案的主谋,当时他正任户部尚书一职。
皇帝震怒最大的原因,并不是杜时雍真的罪大恶极,而是因为他监守自盗。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臣子阳奉阴违,狼子野心,对他不忠……杜时雍恰好犯了这个忌讳,所以才会下场凄惨。
此案乃皇上主审,三司协助,按理说是不可能出什么差错的,但朝中之事本就分根错节,谁又能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人做了手脚。
杜元说这话,摆明了是怀疑那次审案有假……杜时雍是被冤死的。
朝中也不是没有人这么怀疑过,只不过,没人敢站出来替他平反罢了。
试问,谁会因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久久听不到杜元的回答,傅绍堂眉头拧得更紧,“你可是杜时雍什么人?”
杜元,杜时雍,两人都姓杜……
若说没有一点关系,根本没必要为了杜时雍,做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但杜时雍全府获罪,就连外嫁出去的女儿,也在他行刑后没几年便过世了……傅绍堂实在想不出,杜元与他到底有何关联。
他急于探个究竟,不自觉便起了身,缓缓向着里头那扇门走去。
抬手刚要推门而入,里头便传来了杜元凉凉的声音:“这不过就是个交易,傅尚书还是不要问太明白的好。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本官向来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傅绍堂冷声说道,说着便一把推开了房门。
空气在那一瞬凝结,傅绍堂死死地盯着穿一身玄衣,端坐在房内,面无波澜的杜元,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时候追根究底并非是件好事。”杜元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轻笑着说道:“如今你既已看到本座的面貌,想必心里也有了答案。”
他不急不缓地从袖中,拿了张纸出来,放到案桌上:“这是本座对你的承诺。日后该如何行事,我们再慢慢商量。”
说完,他便起了身,绕过傅绍堂,准备离去。
未走出两步,便被傅绍堂拦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你?”
杜元轻轻拢袖,道:“就凭你接了皇帝的差事。不过……”他看着傅绍堂,慵然低笑:“你若不愿相帮,我也自会找旁人。总归,这事我势在必得。”
好一个势在必得,难道他就不怕,身份暴露,被皇上当做罪臣余孽,被判斩首吗!
“看来傅尚书是不愿同本座做这买卖了?”杜元伸手,便要将桌上的契约,拿回来。
他并没有说假话,他不是非傅绍堂不可的。
会选了傅绍堂,不过是因为,傅绍堂曾经在杜府做了好几年的门生,对杜府比旁人多些了解。
但傅绍堂近几年性情大变,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已经不是昔日在杜府求学的那个,谦逊知礼的傅绍堂了……说实话,杜元心里也是有几分忐忑的。
他在赌,赌傅绍堂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伪装……赌他还未完全泯灭良知,赌他还能记得几分往日杜府上下对他好的情分。
事实证明,杜元赌对了,他还未将契约收回去,便会傅绍堂一手按住,压在案桌上。
他目光冷凝地看着杜元,“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个条件。”
杜元收回手,唇边扬起一抹弧度,“你说。”
“今日之事,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傅绍堂冷声说道。
杜元轻笑出声,“这也正是本座所希望的。”
-----------------------今天家里出了点事,只写了这么点,明天起来再补上,十分抱歉,爱你们----------------------
第030章 母子
两人都是聪明人,彼此心照不宣。
傅绍堂就此告辞,出去之后,还神色凝重不已。
淮安迎了上前,见他脸色不怎么好,蹙眉道:“二爷,您……”
“无碍。”傅绍堂摆手打断他,略微沉眉,吩咐道:“去栊月庵。”
“二爷这是要去见夫人?”淮安疑惑道。
他口中的夫人便是傅绍堂的母亲傅赵氏,自几年前傅老爷落罪入狱,大病了一场之后,就一直在栊月庵修行。
当年傅老爷入狱,多少因着傅绍堂的关系,傅赵氏心中尚且对傅绍堂存有芥蒂,傅绍堂却又在此时攀附了刘璨,让傅家百年声誉毁于一旦……傅赵氏自是心痛难忍,这些年在栊月庵吃斋念佛,一来是想替儿子赎罪,二来也是想避开那些内宅纷争。
傅绍堂深知傅赵氏对他十分失望,除了逢年过节会照例去庵里请安,平日里几乎不往那边去。
今儿并非年节,傅绍堂却要前往栊月庵,淮安会迟疑,也是很正常的事。
自厢房出来,二爷神色看着就不大好,这会儿还一反常态地要去见夫人,莫非……是那杜元跟二爷说了什么?
与杜元结交这差事,是二爷亲自向皇上请旨揽下的,照理说应该胸有成竹才对,怎么这会儿看着,倒不像是那么回事?
淮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也知道,傅绍堂此时心情不佳,不宜违抗命令。
栊月庵位于京城北郊的一处小山腰上,地势不算偏僻,但路并不好走,马车只能行到山脚,余下的路得步行。
幸好铺了砖道,不然这满山积雪,怕是走半日,也未必能到达庵内。
傅绍堂一路沉默,每一步都走得稳而重,靴下积雪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引得身后的淮安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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