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城后,双鱼环佩还是要找个机会送还给顾家长房。
前生她爹不疼,娘不爱,无人理会她。
不是长房太夫人伯祖母几次指点她,她只会陷在对殷茹的恨意和对顾诚父爱的渴求中无法自拔,生活必然充满了阴暗。
伯祖母有双鱼环佩在手,顾家各房的纷争会少很多。
顾家也可避免被萧越挤兑着为证清白誓死坚守卓阳城的灭族悲剧,男丁战死后顾家就此凋零,这才会有姐姐代替萧宝儿和亲的事。
若顾家依然是显赫望族,就算顾明昕同萧宝儿有五分相似,萧越和殷茹也不敢把主意打到顾明昕头上去。
顾明昕和萧宝儿虽是同母异父,但相貌都随了殷茹,比她更像嫡亲姐妹。
她既不像顾诚念念不忘的殷茹,也不大像顾诚,天赋平平又沉默内敛,因此她才会被所有人忽略吧。
奶娘王嬷嬷端着午膳走进来时,顾明暖正倚靠着窗棂发呆,身边扔着绣了一半的炕屏花样子。
她脸庞时阴时晴,眸子隐含莫名的感伤。
“暖姐儿。”
“嗯?”
顾明暖起身帮王嬷嬷布置碗筷,把因环佩勾起的记忆尽数抛开,宜嗔宜喜的脸庞生动起来,“过会儿,把我让你准备的花瓣等物取来,我答应过宋氏姐妹要教她们做脂粉的。”
再次翻出手镜照了照,顾明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抿嘴笑开了,原来她长得像顾衍,听说也像生母。
前生她都可以抛开顾诚殷茹的影响专心过自己的日子,难道她现在还要纠结以前的不甘?
她虽不聪明但总不能越活越糟糕。
就算她身体里依然流淌着顾家血脉,同顾衍殷茹彻底没关系了。
“别光教她们姐妹,暖姐儿也到了擦指抹粉的年岁了。”王嬷嬷笑着说:“我们暖姐儿长得好,再白净些,凉州西施就该易主了。”
顾明暖端着汤碗喝了一口,在父亲和奶娘眼里她总是最好的。
王嬷嬷笑意越发从眼角眉梢蔓延开,若是换个富贵地儿,谁能说暖姐儿不是名门贵女?!
比刘佳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昨日来得那位公子姓萧?”王嬷嬷低声问道,“他是哪个萧家?”
静北侯萧家如雷贯耳,即便是凉州百姓都听说过。
“哪个萧家都同我们没关系,奶娘就当昨夜做了一场噩梦吧。”
“哎。”
王嬷嬷轻快的答应了。
“准备些醒酒汤,我爹今日必会把马三爷灌醉,他自己也得被人扶着回来。”
顾明暖无奈中隐含一丝宠溺,宠自己父亲也是蛮奇特的体验,“若是王家小哥有空的,请他去迎宾楼接我爹回来。”
“王家小子就算是没空也会去接老爷的。”王嬷嬷莫名的低笑,“老爷出门后,他就拎着扫帚来咱家扫雪了,我瞧他怕是连早膳都没吃。”
“他是我爹的开山大弟子自然得给下面的师兄弟做个榜样,尊师重道是正途,王婶子把他教得不错,是个有出息的。”
王嬷嬷连连点头称是。
顾明暖根本不想费心去想王家小哥到底存怎样的心思,她也没看不起他或是误导他的意思。
她只是不想再轻易动心了。
午膳后,顾明暖给自己调了几样美白的胭脂膏子,并在自己脸上浅浅的敷上一层,凉州风大又干燥寒冷,不注意保养就是天仙来了过一阵也得变成村姑。
她点了朱唇,镜子里映出她俏丽的模样,王嬷嬷在旁边说,“暖姐儿越长越像老爷和太太。”
这话让她心情更好。
顾衍喜欢她漂亮愉悦的。
顾明暖换上崭新的蜜蜡缠枝梅花收腰夹袄,斜襟镶嵌着几簇火红的狐狸尾毛,带上毛绒的头饰,整个人显得极是俏丽可爱。
当当当,敲门声响,顾明暖亲自去给顾衍开门,打算让父亲震惊一下。
方才她照镜子时也被小小的惊艳了。
“爹,您转性了?怎么这么早……”
顾明暖话说不下去了,眼前是什么状况?
门口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酒醉俊脸红红的顾衍趴在一人肩头,口中喃喃嘟囔:“小暖,额,我没喝多,我听到小暖的声音了……应该到家……”
“顾姑娘?”
背着顾衍的人扬起俊美的脸庞,辉月般的眸底微微掀起一丝的波澜,“顾明暖?!”
她是在做梦吗?还是眼前出现了幻觉?
来人仿佛一道绚丽的光芒射入她眼中,她不由自主的盯着来人宛若花痴似的看痴了。
轻笑声音响起,那笑声如冰玉相击,极清极脆。
这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少年俊美若天上仙人,眼如辉月,正含笑看着她。
纵使她两世为人,又刚碰见萧阳,也不由得为眼前的少年心跳快半拍,可见眼前的人是何等的俊美。
此时他眉宇间蹙着神秘悠然的气质,不输皎皎月色,这是顾明暖前生没见过的。
谢珏,被称作谢家玉树,天下第一贵公子。
她竟然在凉州城自己家先后碰见两位天下闻名的美男子,该说自己运气好吗?
第十二章 送走铁丸
谢珏对女子看自己痴迷早已习以为常,“我同令尊在酒楼一见如故,受令尊之邀小酌两杯,不知先前令尊已同良朋欢饮,见令尊隐有醉意,我便送他回来了。”
“让令尊酒醉是在下的不是。”
谢珏躬身道歉,言谈甚是恳切。
顾明暖忙屈膝还礼,别管是谁邀请谁喝酒,她万不敢让顾衍趴在谢郎背上。
“奶娘,帮我扶爹爹进门。”
顾明暖并没接扶着顾衍上前纠缠谢珏,侧开身子让路。
谢郎之俊美老少皆爱,王嬷嬷呆了呆,嘀咕了一句仙人下凡才伸手去扶顾衍,谁知顾衍睡死似的不肯离开谢珏。
“贵府只有女眷?”
“是。”
顾明暖点头。
谢珏温润的眸底碎星点点,“令尊甚重,老仆扶不动。我送他进屋,还请顾姑娘指路。”
“劳烦公子了。”顾明暖没再客套,“寒舍简陋,公子直走就是。”
她快走几步同谢珏拉开不近不远的距离,抢先挑开喜登枝棉布门帘,谢珏背顾衍迈进房门。
扑面而来的热气夹杂几缕独特的暖香,谢珏不觉得有几分心旷神怡。
他靠近暖炕边时,顾衍滚爬上去,闭着眼睛醉醺醺的嚷嚷:“小暖,我渴啦。”
顾明暖没理撒酒疯的顾衍,跟进屋来再次道谢。
他们之间的距离足够疏远,她仿佛怕靠近他,连眼都不抬,双手略紧张垂在体侧。
“你照顾令尊即可,不必送我。”
谢珏看出彼此的尴尬,有礼的说道:“我免贵姓谢,顾姑娘可叫我谢大哥。”
“公子爷好走。”
“……”
谢珏无奈又好笑的摇头顾明暖拒绝得足够彻底。
在顾明暖让门口时,谢珏只能看到她不算白皙的额头,和颜悦色低声问道:“顾姑娘很怕我?”
顾明暖理所当然的点头,眸子依然不肯抬一下,何止是怕,多看他一眼,她的心隐隐会有几分酸涩。
欺骗他,凌辱他,毁掉他的人又何止一个?!
“顾姑娘认识我?”
“我从未见过似公子爷这般如玉如珠的俊杰。”顾明暖忽略脑海出现的另外一张面孔。
萧阳和谢珏各领风骚,论五官精致,萧阳略逊谢珏一筹。
然而萧阳心机比谢珏深得多,家族实力也更强。
谢珏是让所有知他遭遇的人都会为之惋惜的美男子。
“那为何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天上的云彩又岂是俗人可接近的,不去看就不会去羡慕云彩的绚丽多姿,便不会生出多余的妄想。”
谢珏勾起嘴角,“聪明!”
“您屈尊将贵送我爹回来,我无以为报,这颗铁丸非金非玉却极是坚硬光滑,以我们眼力看不出究竟。公子爷见多识广想来知晓铁丸的用途,公子爷若不嫌弃,我把这颗铁丸送您,也省得宝物蒙尘。”
顾明暖用帕子把千机丸包好递给谢珏。
谢珏微微一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完好的千机丸近在眼前,他只要伸手就可得到。
为得到千机丸,他蓄意接近顾衍,原本想会费一番功夫的。
“有这么明显么?”
谢珏抬眼看去,顾明暖低头依然显得落落大方,他惭愧自嘲道:“我不该对你们父女用心思,千机丸不应被我得到。”
“退一步将来会退第二步,当退让成习惯,被人逼到死角无路可退之时,仇敌不会因你以前的退让而放过您。”
顾明暖把千机丸硬塞进谢珏手中:“您同我爹本是云泥之别,再如何也不可能一见如故。我家家徒四壁,满打满算不过百余两银子的积蓄。以前我爹得的战利品古董金银早已经变卖干净,偷儿都不见得来我家。前日我爹意外得到这颗铁丸,今日您便上门,容不得我不多想。”
谢珏轻笑声宛若玉器相击,悦耳动听。
“您当帮帮我带走这颗铁丸子,我和我爹只是升斗小民,在您面前如同蝼蚁一般,更不敢惹任何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