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握上了她的手,掌心温暖却又湿润,柳月看着他,除了无声落泪,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我回来了。”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几乎让柳月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心痛的晕了过去那般。
他看着柳月,认真而不舍,他将她的手在手中握的更紧。“最近有些忙,所以一直没能过来看你…”
看她如此伤心,他哽咽着。
方才在宫里听到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在耳边环绕,看着她伤心的模样,让他想起也往日种种。
不得不去想那日她为什么会突然变的那么伤心,明明之前二人还好好的。为什么好几次她都想要离开他,这些他都知道,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想要逃避。
他完全不会想到那样的事,就算是有人说他也不会相信。那些日那些时间她去哪里,见了什么人,他都一清二楚。
第一次她出去,在加关,他知道。后来也查出了是见了谁。感觉到了她的不对,也察觉到了她想离开自己。
一定是邵青想让她离开,所以和她说了什么。但是邵青却那样告诉他……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样她才想要离开他吗?一定不是的,肯定不是的!
世诚心痛难隐,他看着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这么久没见,过的还好吗?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柳月知道了,他一定是说了。
这一刻她泪如雨下,虽然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刻,但当这一刻到来,她还是没料到竟会心痛到生不如死。
柳月只落着泪,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但那伤心到极致的眼神仿佛透露着了一种回答。
世诚宛如觉得这一刻自己被刀无数次的抽.插,浑身疼痛难忍。
他血红的眼里已经夹了泪,他嘶哑着声音再次问道: “是不是真的?”
柳月依旧默泪看着他,伤心到整个细小的身子在渐渐抽动。
他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你说句话。”他近乎哀求的想听到她的回答。他想从她那里听到那些都是骗他的。
看他现在如此伤心,柳月心中就比他更要伤心几百倍。她不舍得,却想他能好好的活着……
想到往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柳月就想看着他,多一刻也好,她不移开目光分毫,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入眼眸里。
分别的不舍让柳月渐渐哭到抽泣。世诚看着更是心痛。他似乎感觉到他的期待在远离他,他握着她的手更紧,手间力道加重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你说话。”他声音嘶哑低沉,双目猩红看着她,像一头被群攻下无助垂死的雄狮。
他抓的她生疼,但也没有此刻她的心疼。
是要告诉他了,他要好好活着才是,他本该就好好活着,并且要活的更好。
柳月张了口,“对不起,放我们走吧……”
她声音嘶哑,抽泣着哽咽着,几欲喘不上气儿来。
世诚抓着她的手仿佛能将那细小的手腕就这样拧碎在自己手里。
他强忍着,浑身都在颤抖,是伤心,是痛苦,是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暴雨!仿佛是生命的尽头到来……
最后他无力的垂放下了自己的手,一切如梦,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二十多年来,她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暖心的姑娘,她就是他漆黑的生命中的阳光。
她是第一个让他毫无防备的姑娘。她是山间姑娘,她不会琴棋书画,不会识字不懂宫廷礼数,但她品行纯良,尊老爱幼,她甜美清纯,无忧无虑,她不会心里谋算,只会小心思的想着如何跟在自己身边,一点点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
这些,他明明就看着。怎么就会变成如今这样子了呢?
他哭了,她是喜欢自己。
所以他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保护着她让她不受任何伤害。
却没想到,最大的伤害来源于自己的身边,竟是他的兄弟和自己最爱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落泪,哪怕被敌人砍再多刀,哪怕被所有人挤兑,哪怕自己的父皇再如何冷眼厉声看不见他,他都不会觉得这样伤心,这样痛!
他看着她,这不是她的错。不是的……
他多么想和她说,这一切都不要重要,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你还愿意留下来,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们从头再来过!
但是,兄弟的影子,爱人的影子,两者重叠在一起就会让他痛苦不堪。这两个他生命途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却在这时这样对他!
他既无法释怀,又如何将她日日夜夜留在身边互相折磨。
他甚至恨不得杀了他!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兄弟,一直跟着他风里雨里走的兄弟。他要如何待他!他又要如何对待她?看见她那双柔弱无助的泪眼,忽然想到令他心痛到窒息的孩子。
这余生究竟要怎么过!
这一刻堂堂七尺男儿竟也泪流满面。
如此刚毅坚强的人,这一刻只会比常人更伤心,更难过,更痛苦!
他无力地站起了身,伸手抓上了柳月胸前的白玉。
拇指在白玉上摩擦着。
二人默泪无声。
他眼里闪过一道悲痛的决绝,指间用力,白玉从中断裂开来。
柳月看着,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
“走吧……”世诚转身,不再多看她一眼,“我放你们走。”
他的背影和他离去的话语在柳月脑海中回荡……
邵青说,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绝地逢生,但也有可能会更快走向灭亡,这会是一把双刃剑。而不管最终它偏向那边,这剑一旦出鞘,就注定不可再回收。
如今这剑已经出鞘,就再无回收的可能。
她只愿他后面的一切安好。
邵青说,“这个方法便是你我做剑……”
柳月伸手摸上自己胸前仅剩的半块碎玉,从椅子上哭晕倒了下去。
……
望城一座孤寂的小山峰,山顶独坐一人,虽然身材高大,但却此刻看着却格外清瘦孤独,他穿着黑衣,席地而坐,倚着坚石,手上提着酒壶,大口大口往喉咙里灌着酒。
不多时,有下属来报。
“小侯爷带着姑娘出了城了。”
他在山顶一人寂寥的吹着风。他看着远山,仿佛看着了二人离去的背影。
他眼里猩红一片,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心如死寂。
他只知道二人离去,可他并不知道在这离去的途中,柳月哭晕了过去……
他现在不知道,或许以后也不会知道了,他应该不会再知道以后那些与她有关的任何事……
……
这日陛下早朝,三皇子祁禹依旧没有得到赦免,陛下也没有准许他来参加早朝。而他也似乎并不再关心这些。只是坐在那小山坡上,一坐就是两天。
他不知道,就在他什么都想法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朝中已经有人站出来替他说了话,宁宰相等一干朝臣站在了他那一方,替他说着话。并且陛下还在这日早朝下了赐婚,将宁宰相的千金赐予他做皇子妃。
二皇子梁相国等当时在场的人皆是一怔,如何就这样了?祁禹人都没来。这原本九分成功的把握,却在这一刻出现了话剧般的变化。
他们不知道,早再前一日,宁宰相便收到了一封秘密书信。并且自己疼爱有加的掌上明珠也在这一日向他这个父亲略有表露。他这个女儿生性聪慧,虽然是养在深闺,又如何看不到些这朝中变化。她心中已系一人,便为了他担忧,最后还是开口求与自己父亲。
加上书信所说,宁宰相心中便有了想法,这日早朝,也就因此有了史前的改变。
这日,皇帝没有下诏立太子,但却赐了婚,取消了三皇子的禁足。这一切似乎慢慢在改变……
二皇子等人下了朝忧心忡忡,焦虑难安。当晚就一起商量着对策。
三皇子祁禹被人找了回来,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他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进到殿中,在自己书房里一坐就又是一夜。
……
此后的两天,玥国六十七年夏,老皇帝驾崩,遗诏册立新皇三皇子祁禹登基。在消息还没传出禁宫的那一晚,便展开了一场宫廷内大战。
这一晚血染宫廷,三皇子只带两千人,杀了五千禁卫军,还有五千禁卫军,在宁世子带领八千骑兵赶到之时不攻自破,一行人到了禁宫,遗诏公诸于世之时,军心所向便是正君之处。
这战,不需再战,已定分晓。当晚擅闯禁宫,易于篡谋的二皇子等人尽数被拿。
新皇登基,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撤朝中一干人等职位,诛前丞相梁宇九族,斩九户与之结党同谋的朝臣,赐谋反篡位二皇子烈酒了余生。但,却是传闻,早在陛下驾崩那日晚,二皇子便已经被新皇斩于刀下。
如此震动,朝中大臣,望城百姓无不震惊,无不提心吊胆,但却无人敢言。
后先皇丧期之过。当今陛下大婚,娶宁国相嫡女,册封孝静皇后。陛下后又文开科举,武行擂赛。征文武忠臣,大添玥国新臣。
玥国尔山太慈庵,新皇过几日都会来庵中一趟,接自己的母亲出庵,但庵中人早已放下尘世,又有何再念,只道:“出去也好,不出去也罢,都不过春秋夏冬,念着手中那几颗佛珠,守着那一根大树,扫那一片落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又何不同。这里且清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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