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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妇 (冬夜歇凉)


  赶来的是隔三儿和他父亲隔北。两人远远行船来时就已经将情况看清了。隔三儿和柳月一个年纪大,自小在村中,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见绿莹莹的河水染着血,颜色深暗,血腥扑鼻,只顾压着心中的那股心慌劲儿。
  倒是他父亲隔北还算淡定,毕竟四十几岁的人了,多多少少见过些生死,连忙问道:“月丫头,啥情况?快上来!”
  身为同村的人,又是长辈,他首先关心的倒是柳月。
  柳月没有依他话上船,急忙道:“隔叔,他还有气儿,你们先帮忙把他弄上来吧!~”
  柳月一心只怕那个还有着一丝气儿的人现在就死了。别说是人,就是个小动物,眼睁睁看着它死,柳月都心有不忍。
  隔北闻言,立马下了水,两下便游到岸边,将伏在岸边的人驮在自己背上,柳月在一旁搭把手,一路护送隔北背着人游向船边。
  “三娃子,接把手。”隔北一边将人向船上抬着,一边叫着在船上自己的儿子。
  隔三儿有些怕,畏畏缩缩不敢接手。
  “快点三娃子!”
  隔北抬高了音量,使着劲儿抬着人,也没空注意自己的儿子。
  隔三儿被自己父亲的大声拉回了神,怕自己父亲发现后,责骂自己怕事无胆量,连忙伸手接着人,三人一起合力将人弄上了船。
  “弄哪儿去?”
  隔三儿准备撑起竹篙,转头问了句坐在身后休息的父亲。
  隔北也没想到这点,被自己儿子这么一问,仔细一想,确实是个问题,一个浑身是血半死不活来路不明的人,不可能弄自己家里去啊。要是死在了自己家多晦气,还要麻烦一些事。
  都是同村的人他会帮忙,但不代表一切都要揽在自己身上,就这样回去,肯定也少不了被家里的那婆娘骂。
  隔北想了想,转向柳月问道:“丫头,人弄哪儿去?”
  柳月听到了隔三儿问了自己父亲,她也十六岁了,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这事儿是自己先发现的,没道理最后落在别人身上,于是便道:“弄我家吧。”
  隔北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再说,也不可能还有更好办法,他听到声音,过来帮忙了,已经算是尽到了都是一个村的情谊。
  “那上来吧!”隔北示意柳月上船。
  柳月望了望被自己搁在岸边石缝中的木桶,还有放在岩石边上的渔网,“隔叔,我网还没收,船也还在那边。”
  “先别管网了,等会儿我叫隔三儿帮你收了提回来。先救人要紧。”
  隔北毕竟是年长者,对事情的轻重分的清楚,要是将人弄回柳月家,人死了,想到柳月一个小姑娘家,也挺可怜,还得出一堆麻烦事儿。要是救活了,那肯定是好,算他家和柳月小姑娘做了件好事儿。
  柳月点头,翻身上了船。

☆、2.村霸

  柳月家住在村子最东头,木房子建了有六七十年的时间,多年的日晒雨淋,房子虽然破旧,但依旧稳当。
  一间堂屋,两间房间,还有一个厨房。堂屋的一边是柳月的房间,另一边那间已经空了两年,只是现在又多了一人。
  隔北和隔三儿帮忙将人弄到了柳月屋后,隔北便跑去叫村里唯一的大夫了,而隔三儿则被自己父亲使唤着去帮柳月收网了。
  于是屋里就又只剩下柳月一个人了。
  哦,不对,还有一个人。
  柳月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浑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不敢动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好,想了一会儿,便拿了条干帕子来,替他擦干头发。
  柳月走到床边,特地伸手又在他鼻间探了下,生怕他已经死掉了。若真是死了,现在就她一个人在屋里,还真有些怕。
  还好,还有气儿。
  柳月一边替他擦着头发,一边焦急的等待着瞿大夫的到来。手上动作仍旧,但目光不自觉便落在了那张脸上。苍白,毫无血色,此刻就算闭着眼,仍旧看着那么冷峻。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
  正当柳月心中满腹疑问之时,屋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隔北带着瞿大夫来了。
  瞿大夫年近五旬,一身宽松的灰袍,留着山羊胡,发须皆灰。他一进来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二话不说直接便垮着医药箱走了过来,柳月见状,连忙自床边让开。
  瞿大夫坐在床边伸手替床上的人把着脉,柳月与隔北站在后面,两人相望一眼,都没有做声,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一会儿后,见瞿大夫放开了手,伸手拉开了躺在床上人的衣服,只见男人胸前全是血,几道纵横交错的伤口狰狞可怖。
  柳月倒吸一口凉气,撘下眼皮,不敢再多看。
  “丫头,你去厨房烧些水,水开了后给我端进来,伤口太深,我得替他缝伤口。”
  “好!”
  柳月应道,连忙转身去了厨房。
  瞿大夫打开了自己的医药箱,从箱子里拿出了纸笔和墨,按在箱子上面写了几行字,便将纸张交给隔北。
  “隔北,你去我家,叫瞿冬按我写的单子给你包好药带过来。”
  “好!”
  隔北应了一声后,二话不说立马跑了去。
  柳月一直在厨房烧水,等水开了后,便按照瞿大夫的吩咐给他端了进去。
  只见瞿大夫自药箱里拿出了一些针线剪刀等东西,然后见他把这些东西都泡紧了热水里。
  “再去准备一盆开水,等会儿要换着用的。”
  瞿大夫手上忙着,嘴上不忘对柳月嘱咐着。
  “嗯。”
  柳月应着,又跑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隔北手里拧了包药来。
  “月丫头,瞿大夫说把这包药给煎了,头道大火,水开了把药水倒碗在里,再添水进去,然后温火慢熬,再等水开,便可以倒一碗给他喝了。”
  柳月点头,牢记在心。
  “那没事儿我先去忙了,有事儿再叫我。渔网等会儿三娃子会给你送来。”
  隔北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离去,这救人的事,他也插不上手,能帮的都帮了,耽误一天的工又得被自家婆娘唠叨了,他全家上下八口人,老的少的,可都还靠着他。
  柳月心里明白,点了点头。
  “谢谢隔叔。”
  隔北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客气啥呢!都是一个村的人,要是有事儿需要帮忙,记得叫我们。”
  隔北这话是怕里面的人没救活,死了之后的事总需要处理,柳月一个姑娘家肯定是做不好的,草草将人埋了也需要村里男人的帮忙。
  柳月只看着他笑了笑。
  隔北也示意的回了笑,知道意思传达到了便转身离去了。
  按照瞿大夫的吩咐,柳月又端了盆水进去。进去后,见瞿大夫已经将几条伤口缝好了,有两条伤口似蜈蚣大小爬在胸口间,还有一条自其左侧锁骨间一直斜到腹间,就这一条伤口是最长,最深,最致命的。
  柳月倒没有再觉得可怖,只是看到这样的伤口,想到的是受伤的人肯定会很痛。虽然现在他还在昏睡中,但这样的刀口在身上,能不痛吗?柳月心中有些怜惜。
  瞿大夫做完了一切,又将那些满是血的针和剪刀放进了另一盆烧开的清水中,清洗干净后,他自药箱子里拿了块干净的白布,将东西擦干收了起来。
  然后他再自药箱里拿了瓶药粉出来,将药洒在那人伤口上,再拿干净的缎带将其伤口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后,他盖上了药箱子,转头对柳月交代着:“他在水里泡了很久,伤口太深,怕是会发炎,最好是每天给他换药。还有,喝的药早中晚各服一次,每天来我这里拿一包,煮一次可以喝一天,温了就给他喝。”
  “嗯。”柳月点了点头,后又迟疑道:“我给他换药吗?我怕我做不好……”
  瞿大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又看了看柳月,“我会每天来给他换药的,他还未脱离险境,还需要观察几日,若是两日后不能醒来,恐回天无术。”
  柳月听了一惊,问道:“他还没脱离危险?”柳月还以为他到现在还没死,就算已经救活了过来。
  瞿大夫摇了摇头,“伤口多少会有发炎的迹象,但最担心的一点,还是因为他在水里泡了太久,伤口太深,怕毒气侵入内脏血脉,到时怎样都晚了。”
  “那怎样才能不让这样的事发生?”柳月问。
  “难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虽然现在给他喝了药,但毕竟时间有些晚,现在就要看他底子好不好了,能不能抗的住,毕竟年轻人,小伙子生强力壮的。”
  柳月似懂非懂,但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躺在床上人还未脱离危险。
  瞿大夫背上了药箱,准备要走了,临走前突然似想到什么,又转身问了句:“丫头,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人?”
  “就在大河边上。”柳月回道。
  瞿大夫长“哦”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记得给他吃药。”
  瞿大夫走后,柳月便立即将熬好的药端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房间里很陈旧,许久没人住了,灰尘味有些浓,床头那边开着一个窗,天光自窗外洒进,刚好铺在整个床头照耀在床上人的脸和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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