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虽然嘴里和心里都对天龙王有意见,但是归根结底,她还是把他当做亲人的。不只有亲人,还有朋友……那些让她不忍心因为自己而收到牵连的人,才是让她恐惧的根源。所以,带着强烈危险气息的真相,已经就在她面前那层朦胧的迷雾之后的时候,她根本不敢伸手去触碰。
怪自己懦弱吗?怪自己没本事?牡丹颓然地在绣墩上坐下,面前茶盏中淡黄的香茶,已然冰凉了。她用手抚了抚自己滚烫的脸颊,事情都过去了,只要自己不再回去,一切就都会好的。
她为什么不回去,还不也是为了父王和母后着想?!幕后之人频频出手,费尽心机。无论是谁,无论是哪方势力做的。那么他们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灭绝天龙族的传承?然后由此达到断玉帝一臂,或是别的什么险恶的目的。现在,天龙太子敖盛已经灰飞烟灭不存于世了。而自己之前,是用自己的金鳞自杀的。自戮,并且是直接伤到命脉,是以原本也是灰飞烟灭的结局。但是最后,她的灵魂却并没有消失,而是被人救下来,直接送到了六道轮回。而现在看来,她死前有人算计,死后有人立刻施救。她,生生死死之间,也不过是人家指间一枚任意玩*弄的棋子罢了。
作为旗子,甚至没有听话不听话的权利。你做也好不做也好,都在人家的掌控之间。着实可悲,着实可怜。可叹她那一心追求名利的老父王,还以为能够在大人物之间游刃有余,可以在他们博弈的棋盘上给自己取得一个地盘。但是殊不知,再大的棋盘,也不过是人家随时都能够掀翻的玩物而已。但是,要跳出棋盘,又谈何容易?棋子唯一自救的方法,要么就是竭尽全力去取得胜利,要么,就是躲在角落里,让下棋人尽量去使用别的棋子行事。这样的话,无论是谁胜谁负,还是和棋,作为路人甲棋子,还是可以存在下去的。
这个时候,如果牡丹重新变回敖盈,回到天龙宫。那就是向全世界宣告天龙一族还有未来的希望,还是后继有人的。那么,为了尽可能削减天龙的实力,那背后之人,肯定还会对他们下手。有可能直接断绝了敖盈的生机,所有继承人都死了,自然是最为稳妥;还有一种,就是对天龙王和王后下手,那样的话,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断了天龙族现在可以依仗的根本。因为单靠敖盈一个年轻的后辈,要以自己的一己之力代替天龙族撑起整个天河水军,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到时候,天龙就只有退居幕后,把天河水军这一块肥肉老老实实地让出来。之后,自然有人出面,各凭本事把所有利益瓜分干净。至于天龙嘛,那就老老实实回你的洪荒大泽做泥鳅去吧!
做不做泥鳅,牡丹其实并不在意。她在意的,还是自己和亲人的性命。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几方势力,又会出手狠辣到什么程度。他们的命并不值钱,对于上位者来说,也只不过是任意的随手为之。轻了重了的,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但是牡丹不敢也没有资格去和他们对局,只有自己先下手费了自己的后路。那就是,永远不回天龙宫,永远只做地上的散仙金牡丹。
已经有了一个魂飞魄散的哥哥了,她不想再让别的亲人也遭逢不测。希望自己这一次拒绝,能够让父王醒悟过来。伴君如伴虎,与虎谋皮,那实在是自己找死啊!
牡丹想要以自己再也不回去,再也不做天龙,再也不承认自己是敖盈为代价,向老天借取一线生机。但是棋子就算再努力的想要挣扎,也要看下棋的人愿不愿意。棋子蹦得在高,也跳不出棋盘。一切的努力,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骨肉亲情,其实并不只是血脉联系能够分割得清楚的。在小的时候,龙后就跟她说过,作为天龙族的一员,祖龙的龙魂就在她们的灵魂深处。即便是死了,魂灵也会回到那大泽故乡,永享安乐。所以说,天龙之魂,还算是互相有联系的。那一天哥哥敖盛突遭不测,敖盈其实就有过一阵心悸。此时,那一阵心悸的感觉居然又回来了!
这是天龙王后离开没有三个月的一天里,和往常一样,牡丹在园子里摆出棋盘,要和最近认识的一个人参精下上一盘。参九龄是凡间难得的极品仙草紫韵龙王参得道,至今已经有两千多岁了。他平日里都是躲在深山之上修炼,但是已经久久没有突破了。一时难免寂寞,又觉得人间热闹非凡,是以出山来走一圈玩耍玩耍。可不怎么这么巧,牡丹恰好在后院用强大的法器布置了一个聚灵阵,以供自己修炼。但是那强大的灵气却引来了参九龄来了,他还以为是是什么天才地宝或是洞天福地呢!
于是,这两个人就这么相识了,参九龄和牡丹都很擅长博弈之道,是以每日里都会一起下棋解闷。牡丹是因为心情烦闷,也像有个朋友陪伴自己。但是二郎神一直有要事在身,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三个月见不着,也是很有可能。而参九龄,则是因为牡丹是神仙身份。他修炼了两千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修成正果,不必再提心吊胆,生怕被当作补药吃了。但是天长日久,眼看功力也越来越深厚,但就是不见得道契机,他都已经抓耳挠腮了。一见到牡丹,他就知道眼前人是仙家,两千多年也不是白活的。能够经常在一起交流一下,说不定就能够得到什么突破性的灵感,立地成仙了也说不定呢!
这日一早,牡丹也照常摆上棋局,沏好香茶,净等参九龄上门呢。这几日有人相陪,她心里倒也好受点,还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就算是回不了家,认不了亲,但是大家还是在一起的。但是没过多久,她就觉得整个心脏突然之间紧缩起来,从里面又往外胀,从外面又往里挤。直锉登得她自己都要受不了了,不自觉地淌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牡丹挣扎地站起来,石桌上的棋盘都被她掀翻了。棋子茶杯洒了一地,好不狼藉。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却从身后响起。“妹子,你是怎么了!?”这是二郎真君到了!
“二哥,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坐着还是好好的。突然之间,心上就疼了起来。”牡丹被杨戬扶了坐在绣墩上答道,但是疼痛还是没有缓解。“这青天白日的,却是犯了什么疾病?”
杨戬看牡丹真的是满脸病容,很严重的样子。嘴唇发白,面色涨红,豆大的汗珠子冰冰凉凉的,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他也是粗通岐黄之术的,便拉过牡丹的腕子来给她诊脉。咦?!怎么会这样?!
杨戬再一次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牡丹,怎么会没有外伤,直接伤到了灵魂呢?!虽然不严重,但是看着她这么疼痛难忍,杨戬也不忍心。但是要上天去取仙药,又怕耽误了时间。再说,他也不放心把牡丹一个人留在这里。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那早就和牡丹约好的参九龄来了。
呵,一进院子,就见到这么夺目的神光。这可不是金道友的神光,这神光看起来是璀璨刚毅,定是一位实力强大的男仙所有才是!参九龄一眼就看见了杨戬,那额头上标志性的第三只眼,让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下界散休晚辈参九龄,见过英烈昭惠清源妙道显仁敷泽兴济二郎显圣真君。”参九龄稽首到底,别看他长的老,但是在二郎神面前,根本就是个后辈而已。
“免礼!”二郎神正着急呢,但见这妖仙并不似闯进来的,也并非发出恶光的妖物,也就还算客气。“你是金牡丹的朋友?”
“金道友与晚辈,确实是朋友。真君,金道友这是怎么了?!”参九龄这才看见趴在桌上,面色难看的牡丹。
“唉!她也不知是糟了什么毒手,灵魂受伤。虽然并不严重,但是看起来像是疼痛难忍。本座想要回天上去拿些仙丹来救她,但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不过,你来了。可否劳烦在此看守她一下,本座去去就归?”
参九龄连忙摆手,“诶!真君说的这叫什么话,晚辈与金道友也算是有些交情
,区区小事,何谈劳烦?”然后他就上前,绕道牡丹身边,探了探她的脉。“金道友这伤,确实不重。只是因为疼痛难忍,才有昏厥之症。这又何劳真君浪费仙药呢?”说着,他就幻化出一只小刀片来,伸出腕子一割,割出一小杯血来。“只须把此水灌下,就不会疼了。”
这么一瞬间,其实二郎神已经看出了参九龄的跟脚来了。紫韵龙王参的参液,自然不是凡品。“多谢!”遂接过杯子来,亲自喂了牡丹。只饮了半杯,实际上牡丹就好了,她摆摆手,这药汤子也太苦了。
杨戬看了一眼杯中剩下的半杯参液,想了想一会儿要告诉她的事情,算了,也是有备无患。当下,也不逼她喝完,放下杯子道:“妹子,我来找你,确有急事!”……
作者有话要说:紫韵龙王参粗场,借用一下新白的设定。
第九十六章
杨戬的严肃表情,把牡丹吓了一跳。虽然杨戬一贯比较严肃,但是在此之间她见到这种表情,也就只有两次。一次,是谈起他的母亲瑶姬公主云华仙,一次,是他要下界去参与到凡间的封神之战中,辞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