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样子,李庭希心底的狐疑更重了。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一段记忆,会毫无所觉吗?
“李庭希,我很抱歉,我,呃,时间过地太久了。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忘掉了很多事。你可能不相信,可是我之前的确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至于八岁那一年。嗯,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些小事会忘记,应该也是无可厚非吧?”
小事?
李庭希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那你可还记得,你曾送过我一枚玉佩?”
玉佩?
安潇潇歪着头,似乎是在极力地思索着,可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不记得了。”
李庭希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复杂了,身子不由自主地也坐直了。
“那我再问你,你还记得你八岁生辰的时候,你父亲让人送了什么礼物回来吗?”
安潇潇仔细想了想,“哦,我记得,是一条很美,颗粒也很大,很圆润的珍珠项链。”
不想,李庭希微微摇头,“不,那是你九岁生辰时,安叔叔让人带回来送给你的。而且,当时还有一封他的手书。”
安潇潇一愣,他说的没错,记忆里,的确是还有一封父亲的亲笔信。
拧眉再想了想,“听,我想起来了,是一只臂钏,赤金的,上面还镶了几颗红宝石。我记得我幼时,夏天常常不爱穿长袖的衣裳,还故意将袖子给剪了。那只臂钏很漂亮,现在还被我收着呢。”
李庭希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地古怪了,“不,那是你六岁的时候,安叔叔送给你的礼物。”
“不是吗?”
安潇潇自己也有些懵了。
接连又说了几样,可是没有一件,是在她八岁那年,父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父亲不可能没送。
每年她的生辰,八月中秋,还有年节之时,父亲都会让人捎礼物回来。
不可能独独落了她八岁那一年的。
安潇潇自认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可是为什么,她却独独不记得八岁时自己收到的生辰礼了呢?
不仅仅是生辰礼,那一年父亲送的礼物,她一样也想不起来了。
难不成,正如李庭希所言,她遗忘了八岁那年的所有事情?
回到了碧园的安潇潇,仍然是有些懵懵懂懂的,她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真的遗忘了某些东西,还是根本就不存在?
安潇潇难得地,生出了一种极为头痛的感觉。
八岁的时候,安子轩就已经随父亲远行了。
当时跟在她身边的,除了几位嬷嬷外,还有一位兰姑姑,如今因为身体不好,正在庄子上养病。
之前她在庄子上小住时,还曾和兰姑姑一起闲聊。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安潇潇不由得想到自己现在身边的这些人,大都是在她十岁之后才陪在自己身边的。
难道,自己幼时,还曾经历了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来人,将二月给我叫来。”
“是,小姐。”
二月如今是府上的总管事,虽然外院的事情有一位年长的管家来料理,可是真正拿主意的,还是二月。
“小姐,您找属下?”
“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二月愣了一下,她比小姐年长,极小的时候就已经跟在小姐身边了,差不多是有记忆的时候,就有小姐的影子了。
“回小姐,属下是孤儿,自小便被夫人救下,然后养在身边的。所以,从属下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跟在小姐身边了。大概也有十几年了。”
安潇潇微微点头,“那我问你,我八岁那年,你在哪儿?”
二月的眸光闪了一下,极快。
因为低着头,所以,并不曾被小姐察觉。
“回小姐,当时属下正在受训。夫人留下的人,说是担心小姐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所以便将属下调走了。”
“也就是说,我八岁的时候,你并不在我的身边?”
“正是。不过,那个时候,您身边有几位嬷嬷在,当时负责您安全的护卫,如今大都在璇玑阁里,您若是想要问,属下即刻将他们召集起来。”
安潇潇总觉得哪里透着几分的古怪,偏偏自己又说不上来。
“不必了。我只是突然想到了父亲送我的礼物,可是唯有我八岁时,父亲送我的礼物,我却想不起来了。二月可还记得?”
安潇潇的语气很随意,并不是很慎重,而且神色也是淡淡的。
二月面上一松,“那年侯爷送了您一对儿八哥,说是给您解闷儿用的。”
安潇潇的眸光微转,果然,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是吗?可是那对儿八哥呢?怎么不见了?”
“小姐许是忘记了,那一年,您又遭到了不知名的刺杀,那对儿八哥也是在一次意外中丧生。您为此,还曾哭了好一阵儿呢。”
安潇潇微微眯眼,缓缓转过身来,眸光清澈而又冰冷地看着她,“你不是说,那一年,你去受训了?”
二月顿时哑然。
意识到自己在小姐面前露了馅,二月倒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慌乱。
“小姐,那一年,属下的确不曾陪在小姐身边,不过,那一场刺杀,却是属下亲眼看到的。因为那一次,也是属下第一次真正地出任务。”
安潇潇有些愕然,二月比她大不了多少,小小年纪,竟然就已经要经历那些血雨腥风了?
一时间,安潇潇只觉得心中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对二月,她一直都是视为亲人的。
与七月和九月不同。
二月更为稳重,行事也更为周全。
在她的记忆里,二月似乎是从未有过任性的表现。
仔细想想,这定是与其自小受到的教导有关。
至于她所说的受训,安潇潇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不然,二月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赋予了执掌璇玑阁的重任。
安潇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记忆里,定然是严重地缺失了一部分。
而且是对于她的人生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那么,这一部分的记忆,又是如何缺失的呢?
那一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会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抬眸,对上了二月清流一般的眼睛,心头明白,二月没有道理骗自己。
最多,可能就是她早已知道了什么,却不肯告诉自己实话而已。
而能让她对自己闭口不提的,要么就是对自己有极大伤害的事情,要么就是有人在暗中吩咐了她。
除了自己,还能指使得动二月的人,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
或许,她可以考虑一下,晚上试试哥哥的口风。
李庭希则是在安潇潇走了之后,面上多了一抹冷肃。
很显然,安潇潇定然是经历了一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不然的话,她八岁那年的事情,为何全都不记得了?
不仅仅是与他相关的事情,就连她父亲赠她的礼物,她都一概不记得了。
这说明了什么?
她所遗忘的,到底是八岁那一年所有的事,还是只是一些对她具有特殊意义的事情?
李庭希不会忘,那一年,他年满十岁,所以被送入了皇室暗卫中接受密训。
只是在走之前,还特意带着她去放纸鸢,也正是因为他们即将分别,所以,他才使了心思,将她的一方玉佩收入囊中。
年仅十岁的他,当时并不懂何为情爱。
他只知道,他喜欢她,喜欢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所有感觉。
他只是想要好好地宠着她。
他不知道,那样情愫,就是爱。
他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他总觉得潇潇对他的态度有些古怪,兜兜转转,竟然是因为她缺失了那一年的记忆。
八岁的年纪,早该记事了。
更何况安潇潇还是那样一个聪明的姑娘。
连六岁的事情都记得,又怎会独独遗忘了八岁那年的?
偏偏那一年,对于自己来说,又是格外重要!
李庭希的眉心紧拧,手上一枚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玉佩,青白相间,在阳光上泛着淡淡的青色,似冷似飘。
五指紧攥,他的潇潇……
李庭希转身,“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潇潇,在你八岁那年,既然已与我订下了情缘,那这一世,你就休想要摆脱我。”
话落,一脸决绝地挺直了脊背,大步踏至门外,一路直奔后院。
康王妃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过才短短几日,她仿若已不认识了他似的。
“希儿,你可想好了?若是成了,母妃自然是高兴。可若是不成呢?”
不是康王妃胆小,实在是这法子太过冒险。
若安潇潇是个寻常女子,那自然也就罢了。
可是偏偏她那样的绝世奇女子,若是一旦怒了,只怕两人就彻底地沦为仇人了。
“母亲,儿子想好了。儿子早就认定了,这辈子只能是安潇潇为妻,若是旁的女人,儿子宁可终身不娶。”
“你?”
康王妃的确是喜欢安潇潇,也一心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可是这个儿子如今放出这样的话来,未免就让她觉得有几分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