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程文竟然一脸事不关己地牵着马整好缰绳,“这事儿不是大哥你说了算嘛。”
“我?”程驰有点懵逼,怎么突然就甩到他身上来了?
“当然了啊,大哥你是主子,家奴的婚事不都是主子来指定的吗,在家里找个差不多的丫头给配个对指上婚事情就成了。规矩不就是这样的吗?当然我也知道咱家就玲珑一个丫头,给我还是给大鹏都是大哥你掂量着办,我也不好插嘴。就是玲珑那小脾气呀~~啧,要不大哥你再多给家里找几个丫头?”
程文说得云淡风轻的,程驰却愕然了——还有这规矩吗??
程文竟然还等着他给找媳妇?该不会玲珑和大鹏也在等着他找婆家和媳妇吧??
这么说来玲珑多大了???
程驰突然突然觉得压力急增,他还真的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而且也不知道程文竟然是这么想的——
虽然当初是他捡了程文,为了给他入籍也让他跟了自己的姓,但他并没有把程文当做家奴来看,尤其程文如今已经大小是个军官早脱了奴籍,程驰就更没想到他还拿着自己当他的家奴了。
而且瞧这架势,还是拿玲珑当自己准媳妇的??
程驰持续懵逼状地送走了程文,然后急匆匆地赶回家去见田妙华——这种事又不好找下人打听,他现在也只能找田妙华问了。
快马回了宅子,他大步进门,把缰绳扔给大鹏。
正在后院门口玩的程小铠和程小铭两人看见爹爹忙不迭地跑过来立正站好喊爹爹,程驰却从他们身边大步走过问:“你们妙姨呢?”
两个孩子没改口叫娘的事他也没勉强,但他这副急匆匆的样子看在程小铠和程小铭眼里却是大大的鄙视——哇,爹爹太没羞了,才出门这么一会儿就急着回来找媳妇!
田妙华听到了便在后院探头道:“我在这儿,怎么了?”
程驰大步走进来拉着她进屋,身后俩娃越发的鄙视——没羞没羞!!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田妙华倒是很淡定,待进屋之后程驰才对她说了今天程文的话,田妙华听罢想想便点点头,“一般是这样的。当家奴的整日伺候主子,也没机会认识外面的人,更不会有媒婆给他们说亲。所以都是主子给他们指个自家的人配了,彼此知根知底的又在一处做活,大约会安稳些。也有丫鬟嫁到外面去的,那也得主子说了算才行。”
她继而笑道:“就算你以前不知道,也不用急成这样啊。”
程驰无奈摇头示意田妙华不懂这里头的情况,“我刚刚才想到,玲珑来家里已经四年了。她来时我记得似乎是十六岁,那今年岂不是已经满了二十,若不是今日提起这回事,岂不是耽误了她嫁人!”
田妙华露出“哦~”的表情,二十岁是不小了,难怪程驰会着急。
不过给人当丫鬟的,遇上主人家用着顺心想多留几年的也不少,所以她这个年龄也还算常见。程驰这反映就有点大惊小怪了。
他满面忧心地跟田妙华商量道:“我们是不是该开始给她找婆家了?不然万一她看不中程文和大鹏,再拖两年就嫁不出去了……”
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也隐约察觉哪里没对,待看到田妙华“哦~?”的表情时,才突然想起自己面前就有一个三十岁才嫁出去的人——顿时就尴尬得说不出话了。
“我,不是……我没那意思……我是……”
田妙华就歪头瞅着他那几番想解释却又说不出来,憋得难受急得更难受的模样,好半天才悠悠开口道:“玲珑现在是我的丫头吧?”
“是!”终于遇上程驰能回答的问题他果断回道。
“那她的事我来管就好了,你就别操心了。”
程驰听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一个自己的婚事都从来不上心的大男人,让他去管个女孩家的婚事他还真不知从何下手。
不过他想了想又道:“虽然这事主要得看玲珑的意思,不过假如她没意见的话,就先考虑一下自家人……”
程驰说着就见田妙华淡淡地看着他,只是这么看着他,看得他只能把话收了回去。
田妙华当然不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否则他这个主子一开口,玲珑就算本来可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也会默默地藏起来。
话说完了田妙华一副你可以离开了的表情,程驰觉得自己大概把气氛有点搞砸了,怀里揣着的金钗也顿时变得十分硌得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田妙华问:“你还有事?”
程驰的心顿时一跳,有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把他的胸口揪紧了,只觉得面对田妙华真比等待策马迎敌的战鼓还折磨人。
他咬咬牙,拿出马革裹尸的觉悟,快速拿出怀里的金钗在自己犹豫之前放进田妙华手里——“这个,送你的!”
“送我?”田妙华拿起包着金钗的软红锦包,“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程驰绷着脸点一下头,不自觉地站得笔直——一种自己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时接受大将军检阅的感觉油然而生,心中忐忑田妙华会不会喜欢他挑的金钗。
打开锦布,田妙华下意识地判断了一下这支金钗的重量,珊瑚珠的品相,成本多少卖价多少金铺老板大概赚了程驰多少银子。
——水榭这几年珠宝生意做太多,她对行情了解的太清楚也是快得职业病了。
她赶紧挥去这些念头收敛心思,笑着对程驰道声:“谢谢。”
程驰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她对这金钗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正迟疑该不该问她的时候却听她悠悠道:“这金钗我便收下了,只是夫君以后还是不要如此破费,不然将来离别之日你我两人不好清算。”
第十三章 遇匪(一)
她是笑盈盈地说这句话的,就像在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
然而这话却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一下子把程驰浇醒了,也浇散了这两日在松懈间生出的那些心荡神驰。
他终究是清醒了,想起自己是谁,想起田妙华是谁,想起这场婚姻,也想起了过去。
他忽然暗笑自己怎么会忘记了这些,不过是半个月的美好与太平,就足够他忘记疮疤了吗?
程驰脸上的变化极其细微,但也没有逃过田妙华的眼。
她就这么看着他收敛起了这些日子以来渐渐痴汉的神情,变回新婚第二日就努力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试图遣她回家的那个男人。
他装作自己没有动过心,无视掉这半个月余以来内心的动摇,可在田妙华看来,这个男人并不那么擅长掩饰自己的心绪。或许在沙场上的那十几年确实让他习惯了板着脸,但一旦处在私人的情形下,他实在是个太容易看懂的男人。
田妙华的笑容仿佛加深了,可惜的是她却不是那么容易让人看得懂,她的笑容在程驰眼中依然是悠然的甜美。在他幡然清醒的此刻,这份甜美让人心里有些刺痛。
她甜腻微笑着将金钗递到程驰面前,“不帮我戴上吗?”
程驰怔了怔,连方才那份因觉悟而产生的怆然都一下子悬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悬而未决却又不知如何处置。
但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只能默默接过了金钗,见她稍稍侧过头去,便慎而又慎地将金钗轻轻插|进她的发间。
自己挑选的发钗戴在田妙华头上的画面像一根羽毛在心上刷过,田妙华吟吟笑道:“我该去收拾一下,今日还要去李家村一趟的。”
程驰只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掀开珠帘,消失在珠帘的另一端。
背对他的田妙华勾依然勾着嘴角悠然地笑着——如今,要动心或是不动心,都已经不是他说了算了。
……
田妙华收拾妥当便准备出门,程驰本来是放心不下想让大鹏跟去的,但冬种开始了,程文人又走了,家里自留的那二十亩地只剩程驰和大鹏这么两个人手。
这些田地出产的粮食除了自家用来食用,剩下来的还不是田妙华想用就可以用,所以她才不想耽误了耕种,便劝服两人让大鹏跟程驰去耕种。
如此一来玲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田妙华自己一个人出门的,她坚持道:“夫人,奴婢陪您去!”
田妙华瞅着她问:“你若跟我去了,两位小少爷可怎么办呢?”
今日玉嬷嬷身体不适又躺下去了,玲珑纠结了半天,“我们带小少爷们一起去!”
田妙华瞅瞅那边两个听到玲珑的话便露出一脸期盼,却又憋着装作不在意的两个小娃——唉,真不愧是他们爹爹的儿子,这副模样跟他们爹爹简直如出一辙。
她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是不可以,只是又问:“带着他们的话谁来驾马车呢?”
玲珑这下被问住了,如果只有她和夫人两个人,便是走路过去也不是不可以,横竖也不会比牛走得更慢。
可带着两位小少爷的话,他们人小脚慢体力又少,这还真是难住了玲珑。
“那我,我试试驾马车!”
玲珑一副下了重大决定的样子,田妙华坏心眼地没有拦她,只道:“那你去试试牵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