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一身兵痞气,在老大沈仲面前却耍不起来,当爹的不同意,他这当四叔的也没有办法,只能到了京兆府挑几个信得过的属下,保护沈昙安全无虞。
圣人夺情,让身为嫌犯的沈原重新执掌西北大军,一时间在朝堂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没过半天,龙案上发言声讨的折子就摞起一掌厚。但圣人铁了心一意孤行,那群大臣们折子呈的勤快,真让想办法应对边关乱斗,一个个就如闷葫芦,俱哑口无言了。
圣人只留了一日,好在沈原和沈昙都习惯了常年奔波,马匹吃食打点好,用不着大动干戈。
沈原体贴的揽下所有事务,让沈昙腾出手脚去顾府拜访,这次他便不用顾虑太多,身为顾氏弟子,奉旨赶赴边关前到师父家中作别一番,理由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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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过后,赵怀信对顾青竹的态度逐渐热络,若说先前那时表现的比较有兴趣,而这段日子,简直就要在顾府安营扎寨了。
顾青竹绞尽脑汁的回避他,在长辈面前又不能做的太显眼,后来索性静下心来和赵怀信恳谈过,他却直言不讳的说后悔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表他的爱意,没甚不可。
虽说心内知道他对自己有些念头,但也仅仅止于好感而已,赵怀信曾经感兴趣的姑娘一双手都数不过来,顾青竹还没那迷倒众生的自信,让他真就三千溺水只取一瓢了。
症结大约就在于沈昙。
顾青竹经过冷静分析后,以为他是感觉输给沈昙随即起了不服之心,民间不是还有句俗语么,抢来的肉吃着才香。
作为被抢的那块肉,顾青竹力求稳妥进行冷处理,三番五次让赵怀信吃了闭门羹,可他却越挫越勇,似乎见不见的到没甚关系。在顾府书阁一坐就半下午,除了去户部办公务,其余酒席饭局一律推拒掉,连田氏都震惊于自家儿子的转变,非常欣慰。
老太君那边原先顾虑赵怀信对于儿女之事过于随性,可瞧着眼下的样子,还真一物降一物,担心孙女儿的心也便放下泰半。
整个顾家,惟有颂安颂平两个知道内情的,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来沈大公子时不时的到听竹苑探望顾青竹,大概是前几次半夜造访觉得不妥,之后都是清晨到的,有时喝上杯茶,有时照个面儿便走了。两位主子看起来感情一如既往,可赵公子的表现在那放着,不多久京城里头传遍了,沈昙却按兵不动的没有提及。
二来堂姑娘顾青荷的婚事临近眼前,平江府老家重要的长辈连接赶到,安顿在了府上,这拉家带口的人一多,沈昙偶有露面,虽然外人光道他去的是百川居,万一哪个有心的询问起来,解释着也困难。
若是和姑娘定亲的是沈大公子便好了,颂平无不忧愁的想着。
顾青竹身居高阁,关于圣人下旨让沈原将军和沈昙抗击外贼的消息,直到他登门向祖父祖母辞别,才听丫鬟说起。本还有节女红的课,她心神不安的抓着团彩线,呆坐了会儿,便吩咐喜乐去知会巧娘师傅一声,说今日的课先停了,改空再补。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顾青竹带着颂安悄悄到百川居等着,不多时,沈昙便从长松苑出来,也到了这儿。
比起其他院子,百川居显得冷清了些,顾青竹坐在软塌上,窗外竹丛由清脆变为深绿,似乎蒙上了灰。
茶具一应俱全,但她全完提不起泡茶的雅兴,怔然的望着门的方向,冬日里厚重的棉帘子挂了上去,许久后,修长的指头从缝隙中探进来,门帘被轻轻掀起,沈昙微微低着头进到屋里。
眼尾微微上扬像是透着笑意,眸子里也是一片温软。
“就知道你在这。”沈昙随手将门合上,说道。
顾青竹没头没脑的啊了声,也忘记起身迎一迎,沈昙倒没介意,几步走到软榻边上,在她身侧一坐,携带着股子外面天寒地冻的冷意,大手抬了下就把人往怀里带。
沈昙从没觉得这么等不起,甚至有几分忐忑,恨不能现在把顾青竹拐带走,好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想到一起去了。”顾青竹抿嘴笑了笑,笑容有点儿勉强,遂偎在他肩头不动了,垂眼问了句,“明儿早晨就走?”这种天气骑马赶路,说不准半道迎上风雪,陕西路可比开封府冷多了,每年大雪都有半腿厚。
沈昙半眯起眼睛长长舒了口气,想摸摸她的脸颊,怕手太冷凉了顾青竹,于是双手交叠着迅速搓了几个来回,才敢握着那双细白的手:“嗯,一早走,我给你带了几包延庆观的炸鸡,一会儿记得吃。”
顾青竹一愣,自从和傅长泽的婚事作罢,她便很少吃了,没什么多余的意思,纯粹是想不起来。
“你怎的知道我喜欢吃那个?”她似乎也没和沈昙提过,不由好奇问。
“听你丫鬟说的,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沈昙捏住她下巴,往脸颊原来那处划伤的地方瞅着,结痂早脱落了,中间两道皮肤比旁边白点儿,瞧这样子,过完冬季大概就不显了,“恢复的不错,那药粉每日可以继续用,快点好起来。”
“哪个丫鬟?”顾青竹不信,用手盖住半边脸,“早就好了,是你眼太尖,一点点都能瞧出来,太医都说没问题的。”
沈昙不想告诉她,是因为无意中见傅长泽拎着袋子,但那都算很久之前的事儿,他因此还好生郁郁了一阵,今日路过延庆观,门脸外排队的人已经到街上,鬼使神差的就买了。
“记不清,脸盘挺圆的。”沈昙故意模糊道,然后挑眉笑了笑,“太医都是老花眼,和他们比,当然我说的对。”
“脸皮真够厚的。”顾青竹忍不住笑起来,临别的难过和忧虑消散几许,在他腰背后抓了两把,叮咛道:“你这一路要仔细着,身上随时带着伤药,冻伤的也要备,入口的东西忌生冷,酒可以喝,但不能贪多,伤身不说还误事儿,我懂得少,只能惦记着你身体,国家大事却无法分忧的。”
沈昙静静听着,脸上笑容渐渐敛起,低头缓缓在眼皮嘬了一口,压着她额头嘟囔道:“安心,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回来。”
话匣子一打开,她说的也愈发顺溜起来,角角落落能想到的都提醒了,到最后闹的沈昙直求饶,脸色一沉,直接低头堵住那张不停开合的小嘴,吻的她再说不出来话。
顾青竹嗯嗯唔唔半天,还有想说的没说完,就拿手推他,但又怎能推得动,最后只有换气的份,思绪已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窗外竹叶簌簌作响,沈昙意犹未尽的停住,用舌尖在她唇瓣画了个圈儿,而后依依不舍的坐直身子,两个人呼吸都混在了一块儿。
沈昙急躁的按住额角,勉强平稳住气息,睨着她道:“青竹,这次再回汴梁,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和赵怀信那婚约都要解了。”这次战事即便不再扩大,想要平息至少也花费七八个月的时间,若无意外,再回来怕又是一年盛夏,到时候顾青竹已经及笄,等赵家真换了更贴合日子,便不好收场了。
顾青竹当然清楚,郑重的点头,她也是这般打算的:“不用非等你回来,明年春天我就和赵公子商量。”
沈昙顿了顿,扯着嘴角道:“他如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说不动他。”
她哑然,赵怀信一副随你折腾的态度,的确让人心中没底儿。
“那我先试着说说?”顾青竹询问般的望着他。
沈昙无奈的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我若说不行,你会不会又怪我帮你做主了?”
顾青竹扭了扭身子,蹙了眉瞪着他:“你怎么小肚鸡肠的,吵一次就记着仇。”
外头传来阵喧闹声,沈昙往窗外扭头看了一眼,笑道:“都是你的理,行了,说我半天,我也得嘱咐你几句,乖乖记住。”
这是顾明卓他们从海纳堂放课了,平江府几个小的也跟着听,平素两三人,如今是七八个哥儿聚在一起学习。
快到晚膳的时辰,沈昙大概也要走了,顾青竹忍不住挺直了脊梁,离别的慌乱瞬间原封不动的附在身上,她张了张嘴:“你说罢。”
“少出门,反正冬天外头也没地方可去。”沈昙看出她的情绪变化,暗暗叹了口气,又探过身子亲了她,低声继续说,“留意六公主、瑞和县主,我吩咐了家里的书童,每隔两三日来百川居整理书籍,有信的话他会递给你丫鬟,当然,任何时候有需要办的大小事,都可差他去做。”
顾青竹嗯了声:“好。”
沈昙又道:“方才我去见过顾大人,有些话和他说过了,还要稍微提醒下你,太子和三皇子那边,不要搀进去,过年女眷往来得多,行事小心。”
他说话从来都是有的放矢,虽然顾青竹没明白透,但还是记牢了,待颂安在外面提醒时辰,沈昙整理了衣袍,又转身把她抱住两息,笑着踏出门去。
远处朦朦胧胧的看见一排光亮,顾青竹抬眼,发现廊檐的灯笼都点上了,院中落着薄薄一层雪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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