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柳儿的举动简直算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毕竟就那么大的京城,谁还不知道她爱慕赵怀信呢?
正在此时,唐文远从后院匆匆而来,刚好听到顾青竹最后说的话,再看看肖柳儿,心里头叹了句男人也堪比那祸水红颜,接着咳嗽两声,慢声道:“驸马立时带着六公主过来了,各位姑娘还避让些路,免得人多冲撞,伤着自己。”
唐文远都出面委婉劝解了,看笑话的闺秀们便也顺坡下驴,顾青竹朝他微微颔首表谢,拉起程瑶的手准备走。
“你,你在颠倒是非!”
肖柳儿满脸涨的通红,骤然向前跑了两下,作势想先一步挡住顾青竹去路,可脚尖没踩稳,整个人向旁边歪倒过去,她身侧摆着排月白色的瑶台玉凤,虽没有花刺,可摔在上面也不是开玩笑的。
见她这样,顾青竹倒没纠结,直接伸手拉了她,肖柳儿狼狈的止住下坠的趋势,身体转了个圈,悬悬站直了。
可就是在她借着力气起身时,头上百花争艳冠梳碰着顾青竹的左脸颊,金制的东西锋利的很,瞬间划出好几道血口子,有深有浅,中间最深那条淌出了血珠子。
脸是门面,娇养的闺秀们连腿脚这种平素看不见的地方,俱是包养细致,有个磕磕碰碰担心落了疤,更不用说脸了,在场几个胆子小的惊呼了声,捂住嘴巴后退老远。
“青竹!”程瑶惊慌失措的把她扶稳了,从怀中抽出丝帕抖开,想着先帮顾青竹捂着,可手伸过去,又怕伤口沾了帕子不干净,只能颤抖着手先将血擦了,嘴上吩咐丫鬟道:“我记得胡太医今儿在这,赶紧去找来!”
肖柳儿本想再说两句,可目光触及到她脸颊边的伤口,也吓的不轻,从耳后到下巴,快赶上小指头长短了,血水涌出又不敢使劲擦,一片儿都是嫣红,触目惊心。
这边的阵仗惊动了不少人,傅长泽和六公主并肩而入,颇为疑惑的看着前方聚在一起的闺秀们,待看清楚顾青竹半边脸的样子,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故作欣喜的表情有些扮不下去了。
李珠也觉察到异样,她可不管顾青竹伤成什么样,见傅长泽走神,抿嘴发脾气道:“驸马看路,那些小事儿自有人去处理。”
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傅长泽的心沉了沉,没再说话,跟着礼官继续走向正堂。
而人群中的赵怀信可没那忌讳,他奉命护送六公主至驸马府,热热闹闹的进门,竟见顾青竹满颊血迹的立在那儿,顿时勃然变色,抬手拨开挡在前头的人,径直走向顾青竹,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一圈儿,随后扭头睨向肖柳儿,眯眼问道:“怎么回事?”
肖柳儿喏喏的垂下头,泫然欲泣:“我又不是故意的!”
没等赵怀信开口,凤九主动弓腰道:“属下这就派人回去取紫玉生肌膏。”
拜堂吉利已到,宾客集中在正堂观礼,顾青竹不好再去,端坐在凳子上,胡太医探伤费了老半天,才抹上药,随后询问道:“这脸颊整个包起来的话不大雅观,以老臣所见,倒不如这么放着,有药在上面不用担心污了伤口。”
“听太医的。”顾青竹方才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纠着眉头道。
赵怀信脸色一直不大好,把送胡太医出门,才沉声开口道:“那伤口可会留疤?”
胡太医面有难色,犹豫了下,说了实话:“细小的容易好,结痂掉了就行,可最深的一道多多少少会留下点儿痕迹,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顾姑娘如今年纪小,愈合的就好,眼下天气凉爽有助于恢复,好了以后不细看是瞧不出来的。”
赵怀信略微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紫玉生肌膏能够配着用?”
“当然。”胡太医意外的看着他,要知道,这外伤圣药连宫里都时常寻不到:“如果有的话是再好不过,抹上十天半月,准有奇效。”
顾青竹被肖柳儿弄伤的消息,没一会儿便传了出去。
加上她和傅长泽从前的关系,少不了某些人添油加醋的议论,洞房花烛夜时,消息便传到六公主耳朵里,顾青竹对于她来说,像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稍微动上一动就疼的厉害。
傅长泽当夜与她圆了房,两人都要入睡,李珠想趁着浓情蜜意问问玉佩的事,开口试探着道:“那年我初见驸马,见你常戴着块玉佩,听人说是祖母传下来的,后来说它碎了,我认识位玉雕好手,不如回头我把他请来,看看有法子补好没。”
傅长泽翻了个身,起来倒了杯茶水喝下,道:“本不是什么好玉,早该换了,放在匣子里存着就好。”
李珠又说几遍,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公主脾气便上来了,扭头背对着不再说话,第二天着手调查玉佩的事儿,结果查出来的消息让她差点气的晕过去,那么宝贝的物件,傅长泽竟是赠与了顾青竹!
新仇旧恨叠在一起,怎都不能善了。
新婚次日夜里,六公主下令不让驸马踏足寝室一步,两人分房而睡,傅长泽也未多言,自己在书房休息一宿,哪想第三日去宫里谢恩,李珠梗着脖子站在皇后娘娘身边,说要待在宫里不走了。
堂堂六公主,成婚三天和驸马爷闹翻,真是震惊了汴梁城。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回
郎君是李珠自个儿挑的, 当初死活求着圣人解了他婚约,然后赐婚,如今不说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还变本加厉的折腾,圣人都生出许多不耐,半夜命她和傅长泽返回驸马府。
六公主心头苦闷气怒千回百转, 认为傅长泽和顾青竹藕断丝连, 连长辈传下来的信物俱了给她,先前几次三番询问不承认,分明是欲盖弥彰, 她顾青竹若心里头有驸马, 怎的还会应下赵怀信的求亲?却不知傅长泽被她下了什么蛊毒, 一意孤行的维护着她, 只自己像傻子似地,还盼望着成婚后能琴瑟和谐白头至老。
其实, 李珠还真是想差了。
傅长泽明知顾青竹眼下有了婚约, 绝不会再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去横生枝节, 况且他对于责任十分看中, 虽不喜欢李珠,甚至可以说厌烦这种唯我独尊的娇纵性子,但木已成舟,从领旨谢恩的那刻起,已断了旁的念想, 于情于理,只要他们是夫妻一日,便不会真对李珠不管不问的。
故而六公主在房中哭闹一阵,砸碎了套汝窑的天青色釉瓷杯,傅长泽疲惫不堪的站在门外,待里头动静小些,才抬脚迈进去。
进宫时本戴在发间的花冠被摔在了地上,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的哪儿都是,那百子千孙帐钩也扯了下来,李珠坐在龙凤床边,哭花了脸上的妆,狠狠瞪着他喊道:“你还呆在府里做甚,顾七娘是你的心头朱砂痣,那就去找她!”
傅长泽弯腰拾起花冠,轻轻放在妆台,又把目所能及的瓷杯碎片捡到手中,李珠看他不吭声,噙着眼泪又道:“给本宫说话!”
“玉佩的确是送给她的。”傅长泽叹息道,“可当初有婚约在身,送块玉佩岂能算逾越之举?除却玉佩还有其他东西,公主是否要求我一件件的回想,去解释一番?”
李珠滞了下,根本听不进这些道理:“别的便算了,我可探听的清楚,那块是你祖母留下说传给未来孙儿媳妇的,你却早早给了她。”
傅长泽平素带笑的脸上,透出一股子淡漠,张了张嘴道:“世事难料,当初谁又能想的到呢。”
此话有所保留,玉佩本是两人解除婚约后,作为留念而给顾青竹的,眼下情形,他当然不能和盘托出,只故意说订婚时所赠,这事儿就变得合乎情理了。
“但她现在和傅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李珠自问理亏,便也不再揪着之前的事情说道,转而指责顾青竹的错处,“如今她马上要做赵家媳妇,还不将玉佩物归原主,又作何居心!?”
“她并不知晓那玉佩来历。”傅长泽一动不动的站着,道,“另外,既然是送出之物,我不可能让人再归还。”
李珠越听身上越冷,搜肠刮肚找不到驳斥的话,是了,如果不知晓玉佩的深意,当然不会惦记着还回来,可她不许这东西留在顾青竹手里,于是斩钉截铁的说:“好,你不想去说,我去,明个儿就下帖邀顾七娘来府里。”
傅长泽不同意,六公主又是不让做偏做的性子,最后生生气的他甩下句‘无理取闹’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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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流言血雨腥风,一字不落的传到沈昙耳中。
沈靖也是个实诚的,那么多事儿不挑不拣,外头说什么,他便转述什么,商陆在旁边听的是局促不安,不停瞄着自家公子的脸色,担心他突然发脾气拎起刀把驸马府的门给砍了。
而沈昙沉吟不决的瞧着地面已积了厚厚一层的黄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是老国公病逝五七的日子,沈四爷他们也从城内赶到墓地烧纸祭拜,沈原在府中困守多时,听说沈昙又拿到些可能关系到军械案子的新消息,便大步下山来寻他。
山间天气冷的早,红叶似火,纷纷扬扬飘散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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