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惊讶的看向孙正辉,孙正辉上前回禀:“皇上,当年山东知府李大人被灭门一案, 大理寺一直在追查, 这些年臣丝毫不敢懈怠,故看见她关蝶之上姓名才会有所察觉, 李大人家中之人尽数被杀,没有头绪,留此女在世间, 便是要替李家伸冤报仇的。李小姐,你不用害怕,且将当年之事,如实禀告皇上知晓。”
李翠娥不安的点了点头,泪流满面的将当年李家被追赶灭门,她所知道的线索尽数回禀皇帝知晓:
“当年我父亲知道惹了祸,便连夜让我家人分四路逃跑, 将一本账册分做四份,每一个方向皆带走一份,本以为这样可以更多的保全家人性命,可是没想到,那些人心狠手辣,强弩强剑,人数众多,将我四方逃窜之家人尽数杀光,我被两名老奴以性命保护,一人抵挡,一人将我吊在悬崖上两日,躲过杀手搜索,方才得救,老奴将我救起之后,我在另一名已然死去的老奴身上拔下了一根羽箭,便是想有朝一日,凭羽箭能找到杀我全家的真凶。皇上,李家满门,死的冤枉,求皇上为我李家做主!”
李小姐泣不成声,哭的泪人似的,想起灭门之痛,当真是痛心疾首的。皇帝和孙正辉听了都不禁为之动容,孙正辉亲自过去将李小姐扶起,安慰道:“李小姐请节哀。”
李小姐这才收敛了心情,擦拭眼泪,跪直身体,这番便真有那大家闺秀之风,令人一见便是绝非平民女子。
皇帝沉吟片刻后,叹息问道:“你父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朕知道,你可知他当年惹了什么祸,让你们四方带着逃跑的账册又是何物,那账册你可曾遗失?还有那羽箭,你怎知道可凭羽箭找到杀人的线索?”
“三年前,山东水患,淹了万亩良田,数万人流离失所,惨况历历在目,我父亲上奏朝廷,得朝廷拨银救助,然朝廷救助的银钱迟迟不能到,只每两日由赈灾军帐中发出万斤谷糠让灾民勉强维生,我父亲日日去那军帐前长跪,却终拿不回赈灾款项,眼看一天比一天死的人多,就连我们知府家里,都从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一餐,府中存粮尽数拿去给灾民解燃眉之急。可有一日,我父亲回家之后,突然就变了脸色,将那账本分为四份,让我家人,分别带着离家,由我保管的那份账本我一直贴身藏着,不敢丢失,至于那羽箭,因少时家中曾收留一伤残老兵,他与我们说过凭羽箭上的毛色可以判断羽种,各个阶层所用羽种不同,我便想着,今后若能有机会再问懂行之人,没准可以找出杀害我家人的凶手,便一直留着。”
李小姐说的头头是道,将皇帝心中的疑虑一一解释清楚。
孙正辉上前对李小姐问:“那这回你在高升酒楼中,是故意让云家和杜家公子为你争斗,你是想借此机会入得官衙,为父请命吗?”
皇帝这才想起,这位李小姐,不仅仅是已故山东知府李仁义之女,还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云杜两家争斗的出事源头。
若是李小姐为求入官门故意为之的话,那云杜两家这件事就有点尴尬了,没想到李小姐却摇头说道:“小女事前并无此想法,与老奴化身父女之名,初初到了京城,却穷困潦倒的连饭都吃不上,一路卖唱过来,前几日刚找到高升酒楼,唱了两日,却无端惹了灾祸,小女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算计世家公子,更何况,若非孙大人今日将小女带入宫中面圣,小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里,怎么敢随意暴、露身份,若是再招来杀身之祸,那垂死挣扎了三年的性命岂不枉费,故两位世家公子争斗一事,并非小女故意为之,纯属巧合。”
李小姐这么说也有道理,她一个姑娘家,对京城里的人和事半分不熟悉,她自己身上又背负着血海深仇,在形势未曾明了之前,如何敢将自己身份暴、露出来惹祸呢。看来云杜两颊的事情,确实与她无关了。
说起这事,孙正辉干脆多问了一句:
“既说到此,那能否请姑娘说说当日酒楼里发生了什么,之前在京兆府的大堂内,姑娘言辞躲避,只说自己当时吓坏了,什么都不知道,约莫是想隐藏身份吧。那现在可否将当日情况细说与我知晓?”
李小姐羞愧低下头:“在京兆府,我不敢多言,如今大人又问我了,那我便将我亲眼看到的告诉大人。那日我在酒楼中唱曲儿,周围皆是看客,一位姓陈的公子被周围的人激励之后,便说要出五十两银子让我单独到楼上雅间去唱,我被他拉着上楼,其实也未说不愿,可就在那时,有一位姓杜的公子站出来,言语呼喝着让陈公子放开我,要替我解围,陈公子略有饮酒,便与那杜公子顶了两句,那杜公子让他身后的人痛打陈公子,云公子是陈公子的朋友,便是那时站出来搭救陈公子的,再然后,杜家的人就全都围着云公子拳打脚踢,云公子一开始没有动手,后来被打的有些急了,才防卫出手,打着打着,杜公子就被云公子踢中了胸腹,滚下楼梯,是被杜家的人抬着出酒楼的,杜家很快就来了人,将云公子困在酒楼中,不许他离开,双方各持己见了一会儿,云公子就被杜家的人押送到了京兆府。后来的事情,小女就不知道了。”
听了李小姐的话,孙正辉有些了然的点头:
“哦,原来当日是这样的情况。如此听来,那云召采也并非是那等强抢民女的恶少,动手大人也属无奈,只是今晚在京兆府审理的那些证人,一个个全都言辞激烈,将云公子说成了十恶不赦,鱼肉乡里,横行霸道之人了。却不知是为何。”
皇帝眉峰一蹙:“京兆府的案子审的如何了?你与朕说说。”
孙正辉便将今日审问的几个证人之词告诉了皇帝,至于为什么那些证人会一面倒的把云召采说成一个恶行昭彰的人,孙正辉就不好评价了。
“这案子暂且搁置,杜家此等做法确实不对,但毕竟受伤的是杜家的儿子,云相之子,纵然无心,却也有过,在京兆多关他几日,算是一个教训,好让他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遇事还敢任性妄为,云相在朝不容易,朕还得费心替他教教儿子。”
皇帝这番话说出来,孙正辉应景的笑了,皇帝从龙椅上站起,对李小姐说道:
“你且起来吧,这些日子若无处可去,便在宫中住下,你父的冤屈,朕必申,你将藏东西之所告诉孙正辉,他派人取了直接送入大理寺的证据房,由人一一辨识,你无需担心,很快就有结果出来。”
李小姐感激涕零的对皇帝磕了三个头,感激万分的直呼:“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皇帝离开之后,孙正辉便将李小姐扶起来,李小姐将她藏东西的地方告诉孙正辉,孙正辉从宫里出来之后,便亲自骑马去了地方将证物取回大理寺,着证据房开始连夜辨识探找。
已经完全不理会京兆府中,云家和杜家的那桩公案,晋王派人到大理寺催促几回未果,干脆一纸奏折,将孙正辉给参了,原本晋王的意思是想让皇帝顺势给换一个共同审理之人,可谁知,奏本上去之后,皇帝看了,也没给个准话,问秉笔太监怎么回事,也说不出个三四来,只说皇上没吩咐,一直压在案头。
晋王只能苦等着,杜家那边也着急忙慌的,日日去薛相府邸询问,皇帝亲自压着的事情,薛相也没有办法,他们奈何不了皇帝,那就只能在上朝的时候,跟云公良打几句嘴炮,缓解缓解气愤,云公良反正一副老松不倒,风吹不动的泰然样,任薛相那边的人如何挖苦,嘲讽,他自闭目养神,充耳不闻。
如此这般,过了十多日。
云招福在定王府焦急的踱步,她在书房等魏尧回家。
魏尧喜欢先回书房,然后再去主院,她今日等不了他回主院了。
听见门房传唤的声音,便急急忙忙的抛出去迎接魏尧,差点摔着,魏尧张开双臂,将她扶好,柔声说道:“慢着些,这么急做什么呀。”
云招福幽幽一叹,拉着魏尧回了书房,将门关上,说道:“不是我急,是我娘和二娘急啊。我哥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问我爹,我爹也不说话,她们只好问我,我哪儿知道去呢,只能问你了。你可有听说些什么?”
魏尧将朝堂之上,薛相一党言语攻击云公良的事情告诉了一些给云招福知道,云招福听后,愤慨不已:
“这些可真是小人!我爹招谁惹谁了,他们这般比他,简直太可耻了。”
对与云招福对某些朝廷众臣的评价,魏尧并不阻止,怕她气坏了,便圈着她说道:“你无需担心这件事,我听宫里的秉笔太监说,云家和杜家的事情已然不是两家之事,还牵扯到三年前一桩大案,皇上这些日子,之所以压着不审你哥哥的事情,便与那桩大案有关。”
云招福一头雾水:“什么……大案呀?”
魏尧言语不详:“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但听说和前山东知府有关,说他的后人最近已经找到京城来了,就住在城外的云霄客栈里,大理寺卿孙正辉见过他们,好像他们手里有什么证据,只是他们要面君才肯交出证据,约莫明儿孙正辉就要安排他们进宫了,到时候看看是什么证据,若是能把杜家一举拉下水的话,你哥哥的事儿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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