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玉翘记得上一世张氏孕后将粮铺交与堂哥打理,待诞下麟儿后,才方知家中粮铺一夕之间易主他人,而那罪魁祸首早已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因是年节,倒无甚么人来,只有伙计依旧忙忙碌碌的,上元节前两日是售粮高峰,人流也大,需重新将门厅整理分排,腾出更多的地儿给买卖人用。
“我那堂哥今日可来过?”张氏问着一身穿天青色麻布棉袄的伙计。
“这几日皆未曾见着!”伙计边答着话,边瞄了玉翘一眼,脸莫名红了红。
张氏目光锐利地扫到其他几个伙计也正贼眉鼠眼地偷窥着翘姐儿,身子跟酥了般,当下朝他们狠狠剜了几眼,再瞧瞧玉翘面无表情,神思却飘摇恍惚,对周遭并未在意,她便顺势挽着玉翘,掀起棉帘进了内厅帐房。
大和国出过女帝,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谨,粮铺也时有女眷进出。
能让伙计如此失态,倒也怪不得他们,只能说这翘姐儿如九天仙女下云霄似的,谁不想多看她两眼呢?连自己有时看着她,都似看不够般。
张氏不期然想到了楚钰,便冲着玉翘无奈叹气:“前些日子,我与你哥哥提过来粮铺帮忙之事,他敷衍搪塞了我几句,看情形还是一*门*心*思*要去行军打仗。本想让老爷劝劝的,只怕弄巧成拙。离上元节,也没些时日了,翘姐儿可得抓紧想想法子!”
玉翘本还翻着厚厚的帐本,细细看着。听张氏这么一说,突的没了兴致,想着哥哥,一时也莫可奈何。
这边两人正说着体已话,却听到前厅隐隐约约有低沉厚重的声音传来,带着股子大漠黄沙搓磨过后的粗犷感。玉翘凝神细听,不自禁唇边便浮起一朵笑花来。
伙计在帘外通传,有位周将军来找这里管事的。
“母亲,你可让他进来,哥哥之事,大抵还得靠此人相帮!”
见玉翘瞬间神采飞扬,张氏知她是极聪颖又稳妥的,自然也万分欣喜,便急急出去将人领进了内厅上房。
玉翘已等在那里,见周振威大跨步进来,上身着玄青色狐皮袄子,同色裤子绑腿绣云纹,脚踏棕褐色麂皮筒靴,他身形本就高大魁伟,这么一穿,愈发显得精悍而矫捷。
她忍不住弯唇,晏京城内富家子弟多爱锦缎绫绸,图个富贵洋气,他们哪知男儿豪迈干云之气,才最让人目眩神迷。
轻轻盈盈微弯杨柳细腰,玉翘垂首行个万福,礼还未毕,周振威便心急火燎的还礼,这厢小女子方且抬额,那厢粗糙汉子俯首低眉,不慎间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男人阳刚气味浓重,女子淡淡雪梅一段香,在各自鼻翼间萦绕迂回,深深浅浅的吸了去。
“你......!”玉翘听到张氏低低压抑的轻笑。便又羞又有些恼,欲要说他一说,却发现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棱角粗硬的面庞竟染上一抹古怪的红色,墨黑的眼眸零乱闪烁,胸膛一鼓一鼓的,连带气息也不太稳,僵硬无措的站着。
这人,虽说莽撞,但现在这副做错事惭愧的模样真真让人恼不起来,反让她想抿着唇笑他一番!
是了!他定不会预想到,十年后的自己往那一站,端的不怒而威,摆的喜怒不形于色,是个让他人僵硬无措的主呢!
“你坐吧!”玉翘转过身去,才把笑意绽开,内厅简陋,她径自挑了把靠椅坐下,周振威则随意坐在一长凳之上。
玉翘瞄到他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双腿分开与肩持平,胸膛微倾,双手盖在膝上,依然是武将的坐姿,虽已有些收敛,但仍挟着大刀阔斧之气概!
想想他身着官服,拍案惊堂,然后在这样一坐.......。
玉翘愈发觉得自己不好了!强抑住笑问:“听哥哥说,周将军提为晏京府少尹?”
见周振威颌首,她继续道:“这和做将军,沙场征战自是异曲同工,各司其职罢了!皆为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是黎民百姓之福!”
“谢过玉翘姑娘!在下定殚精竭虑,做到豪强敛迹,治安良好,且政清民和,不辜负玉翘姑娘的期望!”
此时的周振威虽已恢复平日里的镇定沉稳,但亲耳听到姑娘惺惺相惜之词,不免心中震动,更是拿炽热的眼神滚烫的看她。
玉翘脸红了红,哥哥果真是把自个说得话,一字不漏的讲给这人听了呢!
“哥哥曾是你的部下,以周将军看来,他是否有机会称将封侯?”
“不太可能,你兄长身不强力不壮,武艺平平,且有勇无谋,只会反送了性命!”周振威语气和缓,话却讲得直白,他平日里倒不会这样,也是个会看山水的,只因是玉翘问,他反而分外谨慎,不去拿那些花话哄她!
如是上一世的自己,听他如此评说哥哥,必怒气勃发而挥袖而去。好在如今的自己,到底是个明白事的。
玉翘便楚楚看他,软糯糯道:“周将军所言极是,亦是我及母亲所想。我们楚家人丁单薄,日后一切皆需靠哥哥支撑门楣。哥哥性格墩良,却也执拗,听不进家人相劝。他最敬重佩服的便是周将军。如今只能拜托周将军能否也劝劝哥哥,玉翘自是不胜感激。”
别瞅周振威看上去大而化之,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主,这姑娘讲话和其他人有细小的迥异,每每说到尾音便会不自禁的上挑,就那微微一挑,到似挑在了他的心尖上。
那方雨沐为了金凤钗也细细含有请求之意,他不为所动。可这玉翘姑娘三言两语,他就恨不能为她肝脑涂地。
“好!周某定当尽力,不负玉翘姑娘重望!”他沉声温柔答应。
玉翘晓得他的能耐,长舒了口气,由不得浅浅一笑。
此时的玉翘哪里知道,现下的自己柳眉轻蹙,眼里春水氤氲,几片夭桃颊上悄然飞起,似含情又带脉,简直柔媚的透进骨里。
周振威是个面对千军万马都巍然不动的刚硬汉子,此时他恍然觉得,这玉翘姑娘简直比千军万马还要他的命!便咬了咬牙,拿出那枚金凤钗来!
第十八章 是我错了
周振威的手掌宽大而厚实,因常年舞刀弄枪或骑马勒缰,有了圆蚕的茧痕,就是这样略嫌粗糙的掌心里,卧着一枚精致玲珑的金凤钗。
玉翘觑着眼儿,下意识将粉拳轻握,悄然挪移到身后,好一会才妩然微笑:“周将军此番是何用意?”
此番是何用意?周振威有些讶异,他可不相信如此冰雪灵聪的楚二姑娘,会不知是何用意!
莫名有些臊,他粗声道:“今日路过集市时,恰逢一胭脂铺子伙计兜售,我觉得好看,就买了想送玉翘姑娘!”
玉翘依旧眉眼淡淡,不落痕迹扫了扫那钗子:“玉翘与周将军萍水相逢,也就粗粗打过一二次照面,并不熟识。前已拿了那番榴塔香,自知贵重,常于心难安。如今再受周将军馈赠,于情于理都不便收下!还请周将军送与别的姑娘吧!”
玉翘说得言辞恳切,却也无情的很,至少听进周振威耳里,心中好似开了油酱铺子,什么滋味都有。抑下浓浓的失落,他将金凤钗小心翼翼搁在玉翘手边的香几上,道:“本就是给玉翘姑娘的,如不欢喜,是送是留,姑娘自作主张吧!”当下作了个揖,转身便大踏步离开。
“哥哥之事,还有劳周将军了!”
玉翘话一出口,便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起了后悔之意。想要说些什么以做弥补,却终究还是放弃了,只把那樱桃唇儿咬出了痕。
已至棉帘前,魁伟宽厚的肩背顿了顿,周振威语气艰涩得,简直涩进人心里:“玉翘姑娘大可放心的!”
瞧着他掀帘而出,玉翘觉着胸口闷闷的,沉默的坐了会,张氏这时入房来,瞧她似喜非喜的模样,便心中明了七八分,凑上前来打量那金凤钗,赞道:“那样粗鲁的汉子,倒有忒不错的眼光,翘姐儿如若嫌弃,便让与我吧!”说完便伸手欲取。
“谁说我嫌弃了?”话音未落,那钗子已被玉翘得了手,捏着一端便急急缀在鸦黑的发丝间。
虽扑了个空,张氏倒也不恼,只是定定望着她粉透了的小脸,嘴角微微上扬。
自家宴那日后,两人到处的和睦。玉翘晓得自己方寸之间,有了昭然若揭得意味。让张氏瞧进了眼里,绕是她再沉着淡定,还是红了双颊。
张氏瞧玉翘显了小女儿娇态,便也不忍再闹她,带些关心的问:“这周将军行事倒是光明磊落,翘姐儿对他........?”
“我与他寥寥数面,母亲想多了!”玉翘快速打断,答的轻飘,意思浮于表面,说给张氏听,也是打磨着自己。
张氏转而一想,那周将军虽不错,与翘姐儿来说,还是高攀不上的。便不再多问,看天色不早,她便唤来小厮准备拾掇一下,即打道回府。
玉翘刚踏入门厅,由不得愣了愣,周振威竟还在,正四处将那五谷杂粮一一察看。
她突然想起发间那枚金钗,刚自个可是理直气壮拒绝,还让他送别的姑娘的,现在可好,却大剌剌横飞于她发间,下意识想立即取下又觉行为太过刻意。一时窘在那里,竟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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