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娇一看是他,心下大喜,撒开了燕翕,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屋去。
燕翕深吸一口气,就想跟进去。
刘光同却迈开步子错身一挡,就挡住了燕翕。
燕翕眯起眼,显然是不悦了:“做什么?”
“世子爷,”刘光同噙着笑叫了一声,“世子是聪明人,何不想一想,今日若是世子这样身负重伤躺在床上,县主可否会急成这样?”
燕翕要进屋的步子,就立时收住了。
刘光同却犹觉不足似的,又补道:“我是同县主相交过几次的人,县主出身好,教养更是没的说。礼教规矩,她是一样都不错的。今次这样失礼,又是这样失仪……世子爷,她为的那个人,叫崔旻。”
这番话,对燕翕来说,简直是当头棒喝。
燕翕吞了口口水,退了两步:“情之一字,原来刘厂公也能参透吗?”
刘光同呵了一嗓子:“参透不敢说,可看明白,总是能够的。”
大约是因为燕翕说话实在不客气,刘光同就也没了好性儿:“实话说了吧,世子爷你不在县主的心里。”
燕翕似乎是气急,可又不太像是生气了,总之他沉默了许久。
许久后,他漠然开口:“今日事,今日话,可明日事,就是明日言了。”
说完了,再不愿理会刘光同似的,绕过他,就径直进了屋中去。
刘光同摸了摸鼻子,似乎是觉得好笑,又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禅语,品了半天,才跟了进去。
408:揩油
薛成娇入得屋内时候,入鼻全是浓重的血腥气。
虽然太子叫人熏了香,可却丝毫不能掩盖弥漫的血气。
她眼眶一热,探着身子往床榻那里看过去。
太子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目光却并没有放在薛成娇的身上,反倒是看向了后面跟进来的燕翕。
果然,燕翕脸色十分的难看,眼底虽也有担忧,可还多了几分惆怅。
薛成娇因听见一声轻咳,才稍稍回身,同太子行了礼。
太子摆手示意无妨:“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大夫已经开了方子,过会儿等他醒了,煎药吃了,两三日便能养好。”
薛成娇想,这到底不是伤在你们身上的。
她如此想,便掀了眼皮觑了太子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
太子自然是看见了的,燕翕因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便自然也看见了。
太子唇角扬了扬,就要开口说话。
燕翕上前去,扯了他一把:“前头的事,还有些别的要你来定夺,大堂里徐总督还在等着,好些事儿得你去交代。这里交给县主吧……”
太子没动,盯着薛成娇看了会儿。
薛成娇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且是大大的不敬之罪,便有些后怕的垂了脑袋下去,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去。
燕翕瞧着太子的模样,啧了两声:“倒是走啊?”
太子斜了他一眼,到底是挪动了脚步,往外挪了挪腿。
打刘光同身边儿过的时候,在他肩头上拍了一把:“先在这儿陪着,等崔大人醒了,去前头回一声。”
燕翕白了刘光同一眼,话不多说,与太子二人比肩离开了。
他二人一走,薛成娇便立时长出了一口气,燕桑拉了小圆凳过来,她便在崔旻床边儿坐了下去。
刘光同的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凑上前去:“我的姑奶奶唷,你方才那是做什么呢?”
薛成娇一阵阵的后怕,看看崔旻惨白的脸,再想想刚才生的事儿,又怕又急。
她小脸儿彻底垮了下去:“我急糊涂了。”
刘光同眼中却是猛然亮了一把:“不过是个小伤,你就急的没了分寸?那是太子,他说什么,你便是不以为意,也不能带到脸上来。”
“小伤?”薛成娇把后面的话全当了耳旁风,侧目看刘光同,眼圈儿泛红,“刘公也说这是小伤吗?我方才……丫头手里的那盆水,都成了红色的,我瞧着……”她一面说着,又哽咽起来,把目光放到崔旻身上,“这怎么会是小伤呢。”
刘光同嘶了两声:“实际上……”
他丢出三个字,又收了话音。
起初呢,薛成娇没太留意。
可他一直没再说下去,薛成娇便觉得不大对劲儿了。
刘光同是个直言爽朗的人,从不做这幅欲言又止的做派。
于是她捏了绢帕擦了擦眼角,抬眼看刘光同:“刘公想说什么?”
刘光同看看床榻上的人,摸着下巴想了半晌:“他是自己故意的。”
薛成娇一双杏眼蓦然瞪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床榻上出几声闷闷的咳嗽声,拉回了薛成娇的思绪。
她忙去看崔旻,果然瞧见他转醒了过来。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不然县主的眼泪,要将这扬州知府衙门给淹了。”刘光同凑过去瞧了瞧,见崔旻脸色白,沉声吩咐了人去煎药,继而道,“左右醒了就好,大夫说你底子不错,养几天就好了,我去给太子回一声。”
实际上,崔旻这会儿是想同他打一架的。
他虽然是昏迷了,可还是有些许的意识,尤其是转醒前的这一阵子。
刘光同跟薛成娇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什么叫他是故意的?
即便是他故意的,也不能说给成娇听啊?
崔旻此时虚弱,一记刀眼扫过去,也没什么威慑力。
刘光同笑了两声,便转身退出屋外去了。
薛成娇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乌珠转了又转:“我……表哥你……”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听崔旻又咳了两声,便忙起身去倒了茶来。
可崔旻躺着,又喝不了水。
薛成娇手足无措的呆站着,端着茶杯有些愣。
崔旻勉强的扯了笑:“你倒是先将我扶起来。”
薛成娇哦了一声,把手中小盏搁到一旁的圆凳上,凑上前去,一条腿半跪在床边儿,两只手托住崔旻的身子,使足了劲把他托扶起来。
可是扶起来了人,才觉这屋里的靠枕、引枕一类的,全放的极远,她要托着崔旻,就够不着东西,一时就更无措了。
崔旻想笑,又生生的忍住,大约是憋的急了,不妨闷声又咳起来。
薛成娇呀了一嗓子,哪里顾得那许多,稍欠了欠身,从圆凳上拿了茶杯,就往崔旻嘴边送:“你先喝水。”
崔旻是重伤不假,可也真不至于事事都要靠薛成娇。
这不过是他耍了个无赖罢了。
仗着薛成娇不知刀伤深浅,同她闹一闹,亲近一番而已。
崔旻就着她的手,喝下足足有大半杯水,才摇一下头:“不喝了。”
薛成娇把茶杯放回圆凳上,看看崔旻,看看靠枕:“表哥你自己能坐着吗?我够不着枕头……”
崔旻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薛成娇面皮一红,连带着耳朵尖儿上都泛起红来。
崔旻忙收敛了些:“这个伤实际上重的很,我怕是自个儿坐不住,你想的也有道理,这样扶着我,委实于你不大好,要不试一试,你且松开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真的要挣开薛成娇。
可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出了血似的,引得崔旻眉头紧锁,倒吸几口冷气。
薛成娇哪里还敢让他动,急出一头的汗来:“你别动了,才包扎好了伤口,你快别动了……我,我没什么……”
她话音刚落下,房门就从外头被人推开了。
薛成娇抬头看过去,就瞧见燕桑托着个托盘,上头放了只青色票口碗,她再深吸一口气,全是药味儿。
于是薛成娇招了手:“你把那几个靠枕拿过来。”
崔旻眸色微变,不动声色的挪开些身子,不说话了。
409:求赐婚
燕桑像是没瞧见刚才那一幕似的,把托盘放下去,抱了两三个靠枕过去。
薛成娇与她二人合力安置好靠枕,才叫崔旻安生的靠了上去。
崔旻看了眼燕桑:“药拿来吧。”
薛成娇却嗳了一声,拉住燕桑没叫她动,自个儿跑过去端了药碗过来。
那药碗上腾腾的冒着热气,崔旻看她右手托着碗底,眉都有些蹙,就叫了她一声:“才煎的药太烫,你仔细烫了手,给我吧。”
薛成娇摇摇头,左手把那只薄胎白瓷的小勺子捏紧了,盛出一勺子黑漆漆的药,低头吹了几下,才往崔旻嘴边儿送过去:“表哥伤在肩窝,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不要再扯到伤口,还是你自己遭罪。”
崔旻没说话,张口把药吃下去,却又丝毫不觉得苦。
薛成娇喂下去大半,自个儿的小手也叫碗底烫的红。
一碗药喂完了,她才把药碗递给燕桑,转头就自个儿吹起手心儿来。
崔旻眯了眼:“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一面说,又一面吩咐燕桑,“去拧个冷帕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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