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鹿鸣听到这里,已然清楚了大半。
谈家处境如此尴尬,章老夫人当年为什么会给崔琼定下这桩婚事?
他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刚要开口,却发现刘光同一双眼睛正看着他,几不可见的冲他摇头。
谢鹿鸣心头怔了怔,咬咬牙,收住了要出口的话。
刘光同伸手在崔旻肩头按了按:“有的事情,由命,不由人。”
崔旻扬眉看向他,抿唇不语。
从刘府离开,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了。
崔旻没让人送,只是只身出府,上了马回家去。
等他走后,谢鹿鸣还坐在那里,摸了摸下巴:“为什么不让我问?”
刘光同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里未必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你又何苦要点明了呢?”
“刘公这样做,来日就不怕他怪你不提点他?”谢鹿鸣挑眉。
刘光同呵了一声:“我说了,有的事情是命定的。崔琼生在这样的家里,有一位这样手段高明的祖母,这一切,都是她的命。崔旻一味的不愿意相信事情的真相,这不是我提点他两句,他就能清醒过来的。”
谢鹿鸣的手握成了拳,紧了又紧。
刘光同那边却叹了口气:“其实你提起崔昱的事,就已经很不妥了。”
谢鹿鸣愣了愣:“怎么?”
“你不是不知道他,他们长房,就算里子全烂透了,也不容外人置喙的。”刘光同手中重又捏了颗白子,“况且为了薛家小丫头的事,他心里肯定就憋着一团火,今儿没跟你动起手,已经算是他够能忍得了。”
谢鹿鸣啧了一声直撇嘴:“要动手,我又不怕他。”
刘光同一个白眼丢过去,谢鹿鸣就笑了一声:“开玩笑的嘛。其实我觉得吧,崔旻就是看得太透彻了。正是因为看的太清楚,才更知道他们家里的肮脏不堪,我随口说一句,他心思又那样重,若换了旁的什么人,他只怕要以为是嘲讽的了。”
“我是这个意思,所以说,也就是你,在我这里说一说,他当没听见,就过去了。”刘光同手中白子在棋盘上落下去,谢鹿鸣的一片黑子立时被吃了去,“他要走的路,跟咱们的这局棋,是一个道理的。”
谢鹿鸣唷了一声,忙盘算起棋盘上的子来:“才刚分明是我占了上风的。”
“是啊,然则瞬息万变的道理,你忘了?”刘光同拍拍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京城去长住?”
谢鹿鸣眉心微动。
到京城去长住……眼前的这盘残局……
刘光同,还是想拉他入朝啊。
黑子久久没有落下去:“人各有志,我还是当年的话。”谢鹿鸣抬起头来,正好与刘光同四目相对,“我倒宁愿带着崔瑛,策马江湖,云游四方,漠北看雪,塞外牧羊,这大好的山河全凭我们去赏。这样的日子,岂不快哉?你要我到京城去,每日想的是阴谋算计,看的是诡谲朝堂,”他说着,摇了摇头,“我生来不是这样的人,我的宗族,也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人。”
刘光同深吸了一口气。
从与谢鹿鸣相识以来,这是他第四次被拒绝了。
很快他眉头舒展开来:“君子不强人所难,你不愿意,便算了吧。若待哪一日,你主意变了,再到京城来找我。”
谢鹿鸣见他说得如此坦然,便勾唇笑了笑:“刘公就不怕与崔谢二氏走的太近,将来陛下也给你扣一顶勾结的帽子吗?”
刘光同放声笑起来:“我不是王芳,不会有这么一天。我即便是玩弄权术,可始终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
言外之意,是王芳近些年来,委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朝堂上的事,谢鹿鸣虽然没兴趣,可生在这样的家里,多少也是知道的。
其素、王芳、刘光同,甚至包括当年手握东厂,权倾一时的孟朝。
到如今孟朝身死,刘光同外放应天府,其素虽看似是第一大太监,然则不过颐养在内宫之中而已。
王芳一人独大,这话绝不是信口胡说的。
得意忘形,是应该的。
谢鹿鸣笑了两声:“他如果不是一朝得势,也不至于到如今得意忘形了。”
“那是,”刘光同朝他努努嘴,“老子风头最盛之时,也没想他这么跳,还敢私下里跟云南有来往,简直是找死。”说着又很不屑似的,“要不是陛下抬举着,他早就死了几回了。”
谢鹿鸣沉沉的嗯了一声。
二人沉默了许久,刘光同想起崔家四房的事情来,才又嗳了一声:“四房的事儿,你真不打算插手?”
谢鹿鸣眉眼弯弯的:“刘公还不知道我吗?我若有心插手,即便是当着崔旻的面,也不会扯谎说我不管的。”
刘光同哦了一声:“那你可要小心了。今日.你知道崔旻的意图,却不告诉崔瑛,仔细来日她知道了,心中将你恨透。”
谢鹿鸣呵了一声:“恨我?崔旻要拿四房把柄,绝不是为了把四房送上绝路。难道刘公以为,崔旻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清和县主,连骨肉至亲,也能不讲情面?”
“崔旻啊——”刘光同长长的拖了个音,可是后话却并没有再说,只是呵了两声,就收住了声音。
谢鹿鸣挑眉看他,也随着他笑了两声:“他什么时候看上这位县主的?”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下巴,“一只笑面狐狸,带着一只还没长大的小狐狸,”他又啧了两声,“也算得上是绝配了。”
256:回心转意?
回到家中时,崔旻在门口翻身下了马,把马缰交给小厮,自己提步上台阶进了门去。
他刚迈过门槛,稍一抬头,迎面就看见崔昱背靠着圆柱,站在那里正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这是在等他了?
崔旻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迈开步子就往前走。
从崔昱身边路过时,他丝毫没有停留。
崔昱眉心微拢,手一伸,拽住了他:“不想跟我谈谈?”
崔旻停下脚步来,啧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他:“谈?谈你日日醉酒,叫祖母和母亲担忧伤心,还是谈你耽搁课业,影响来日下场?”
崔昱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暴怒,反倒是一脸的平静。
空气凝结了须臾。
崔昱唇角微扬,正是一抹冷笑:“那不如我们来谈一谈,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成娇,”崔旻伸手打开他的手,退了两步,与他平视,“但这跟我,却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崔昱倒吸了一口凉气,叫崔旻狠狠地噎了一把。
他刚丢出了一个你字,后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崔旻那边就已经浅笑温润说道:“当日我便说了,这是祖母的决定,能不能让祖母改变心意,是你的本事。难道你还指望我帮你一把?”他说着,又连声啧了两声,“你如今学的这样,祖母对你早就失望至极了,你拉着我谈为什么,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崔昱呵了一声,脊背挺得很直,靠在身后的圆柱上,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只是不甘心。”他翻了眼皮看向崔旻,“凭什么最好的都是你的呢?”
“崔昱,别像个莽夫一样没见识了。”崔旻蹙眉瞪他,“从小到大,什么好的不是紧着你来?便是我有的,也都是先紧着你喜欢的随你挑。你现在来问我,凭什么最好的都是我的?”
崔旻似乎是觉得他的这番话实在是好笑至极,脸上的表情有些嘲弄:“我来问你,我劝过你的话,你又何时真正的听过?就拿姜云璧的那根络子来说,我难道没告诉你,来历不明,不要轻易上身?后来你被祖母训斥,难道不是你自己惹的?”
崔昱的拳头松了松,旋即又紧了紧:“是了,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你总爱提醒我。可是——”他突然咬重了话音,冷冷的看崔旻,“在成娇的事情上,你却从没提点过我一句!你既然早知道,我做的这样外露,会引起祖母的不满,为什么半年多以来从没跟我说过?”
崔旻叫他说的有些动了气,一把攥住了他衣襟,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道:“我,凭什么要提醒你?你自己没有脑子吗?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你敢陪着成娇胡来,算计姜云璧的时候,就该想到祖母会动怒!”
他的一句凭什么,如当头棒喝一般,叫崔昱立时无话可说。
崔昱有些怔怔的。
是了,崔旻凭什么事事都要提醒自己呢?
他只是觉得,很不甘心啊。
面前的人,是他敬重了十几年的兄长,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崔昱总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崔旻似乎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一样。
当时他说过,不会争,不会抢,只要自己有本事让祖母改变心意……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朝着他所预期的那样去发展。
成娇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崔家,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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