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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帐暖 (风之灵韵)


她被人抬着匆匆送回府来,下身都是血,瞧样子孩子多半保不住了。
三春觉得奇怪,钟灵未必有胆子下那么狠的手,王后看在这可能是她孙子的份上,也不一定会下手。难道这真的只是意外?
心里很庆幸,幸亏钟灵派人来请她一起进宫时,她推说身体不适,没去。否则还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府里管事去请了大夫,季徇也得了消息,赶回府里。可任凭方法用尽,孩子终究没能保住。
一时间偏院里哭声一片,三春也听见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痛快,但更多的是唏嘘,使用卑鄙手段得来的孩子,就连老天爷也不会多加庇佑吧。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季徇想必今天一天都会陪着小莺的,她本来想临走之前再见他一面,看来终归 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她今晚就要离开,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他。
一整天家里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季徇下令府里一月不得见红,不得歌唱,不得饮酒,要全府上下为未出生的孩子致哀。
这个时代婴儿的出生率不高,早夭的事时有发生,就算贵族们出生的孩子夭折,也不会厚葬,没有哪家会如此办丧的,更何况这孩子连成形都没有。
三春得到消息,心里隐有一丝微痛,由此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孩子是多么期待和看重。她本来以为他不喜欢小莺的,看来是她想错了,就算当初对她有情,但时过境迁,过了这么多年,情也淡了。他后来喜欢小莺,也爱上了小莺,或者更甚于她吧。
心痛之极,痛到后来也失去了直觉。她好似一潭死水一般,眼睁睁地盼着天黑。
太阳终于落山了,吃过晚饭,跟丫鬟们说困倦了,令她们离开,自己和衣躺在床上。
到了二更天的时候,窗户发出“咚咚”地声响,好像啄木鸟在啄木头。
她有些诧异,不是说在公子府后门等她吗?怎么居然进来了?打开窗户,外面探出一张嘻嘻笑着的脸来,居然是洞洞天。
不愧是做贼的,手脚轻盈,一个闪身就跳了进来。
三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洞洞天嘻嘻一笑,“知道你要走,我自然要来帮忙的。”
“你怎么还在邯郸?”
“不是还在,是昨天才来的,听说了你的事,实在想你想的不行,今天便上门了。”
三春心中忽然一动,“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
“当真?”
洞洞天摸摸鼻子,“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中午在酒楼里喝酒看见一匹马觉得很不顺眼,就顺手打了它一下。”
三春叹口气,想必他顺手打中的正是小莺的那辆马车吧。她知道他多半听说了自己在公子府的事,才会为自己报仇了。
“你何必做这样的事?对未出世的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我做什么了?”洞洞天挠挠头,他的石子只打中了马屁股,那匹马甩了甩尾巴继续走了,至于后来那匹马发了疯似地狂奔,可跟他毛的关系都没有。
可惜三春一点不听他解释,只一心怨他手段太狠绝了。
他撇撇嘴,她不狠绝,所以现在被人欺负。她要有小莺那份狠,又何至于在赵国待不下去?
不过好歹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为着小命着想,还是不刺激她的好。
三春虽然怪他,但感激他,是他让她终于明白了季徇的心,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奢望了。
从床底下拿出包袱,对洞洞天道:“走吧。”

第三十五章 情到深处人孤独

两人从窗户里跳出去,夜晚的公子府变得格外寂静,只有几个挑着灯笼的巡夜人偶尔走过,在这样的深夜很少有人出来。
他们穿过西园,路过小莺住的地方,那里还亮着灯,依稀可见白烛映着的窗纱透出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人相对而视,那么的静逸,那么的和谐。虽看不到此刻季徇的表情,但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悲伤和此刻深深地痛苦。
他应该在为那未出世的孩子在伤心吧……
三春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心里很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如果说这世上有一种感情能超越爱情,那应该就是亲情了。在他心中,恐怕孩子是重于一切的吧。
洞洞天凑上来,“怎么?想去跟他说句话?”
她摇摇头,都这个时候还告什么别啊。
转身离开,一不小心脚下踢到一个铜水壶,也不知哪个粗心的园丁浇完花,把水壶扔这儿了?
房间里的两个人听到声响,有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快走。”洞洞天一拽她,两人迅速往前跑去。
小莺见窗户打开,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季徇忽然跑出去,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是他的错觉吗?居然看到三春了,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小莺刚小产完,还不能随便动,可还是着急地想爬起来,嘴里叫道:“公子。公子——。”
季徇听到呼声,忙转回去扶住她,“你身子不好,先躺一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小莺不依。紧紧拽住他的袖子,“公子要去哪儿?”
季徇没答,小莺看他那神情已然明白,不由幽幽一叹:“原来公子终究是放不下她,她早就不是你的人,公子何必执着。”
“你早点睡吧。”季徇甩开她,推门出去。
不是终究放不下,而是根本不想放下,他对三春的感情,又岂是一个小莺所能明白的?他知道她想尽办法离间他和三春之间的感情。也随着她的意思做出一副对三春很冷情的样子。
可他不是真的冷情。他对她的心从来没变过。看她伤心,他也很难过。而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换一种方式保护她。
直到登上了太子之位。他才知道围绕在他身边的危险实在太多了。不知什么原因,他的身体似乎大不如前,不仅经常昏迷不醒,还在府里连续两次被人下毒。若不是他从小闻惯了毒药味道,恐怕早就七窍流血而亡了。还有这次小莺的马发疯,看似是个意外,但他查探过那匹马,发现在马身上放着一根针,用软布包着,随着搭在马身上的皮带摩擦。一点点刺进马的穴位,若不是卸车的马夫不小心被扎到手,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么巧妙的设计。
他这座府里处处充满着危险,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要遭殃的会是谁,他不敢对三春亲近,在赵国举目无亲的她,一旦得到他的宠爱,恐怕死的会比谁都快。
可就是这样暂时的冷落,会逼得她离他而去吗?不,他不相信。他要确定三春在不在屋里。
匆匆忙忙去了西园,三春的房间锁着门,推了几下都没推开。隔壁厢房里几个丫鬟早就昏昏睡去,他敲了很久门才把人敲起来。
看见季徇,几个丫鬟都很惊慌,“公子,您怎么来了?”
季徇冷哼,“夫人呢?”
“夫人说不舒服,应该睡下了吧?”
应该?她们身为近身侍女却连夫人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近日府里传闻丫鬟们怠慢三春,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他道:“带路吧。”
“诺。”
丫鬟引着他到主屋,里面似乎上了门插,怎么推也推不开。
季徇走过去,窗户是开着的,有一条很大的缝,他打开窗户,往里面探看,床上空空的,并没有三春的影子,屋里也是,除了香炉里袅袅上升的烟气,周围一片死寂。
走了,真的走了,她还是抛下他走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他长长叹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既怕她走,又想她走,心里矛盾之极。
看来今生与她无缘了,老天让他错过一次,现在又错过了一次,他们的缘分真的尽了吗?尽了吗?
手扶着轩窗,眼泪几乎奔眶而出,若早知道要走到这一步,他就不会向父王求旨娶她,反倒误了是她,误了她啊。
若早知道得了太子之位就会失去她,那这个位置他就不该要。
心里有一种淡淡的酸涩,淡淡的凄凉,一整夜都待在这个房间,坐在她的床上,手拿着她的衣服轻轻抚摸着。似乎恍惚间看到一女子飘然走进房间,与他对面而坐,笑意盈盈。
“你回来了……”他轻笑,伸手去抚她的发丝,只觉清风拂过,芬芳袭人……
第二天,西园的丫鬟发现他时,他已经昏倒在那张二夫人曾睡过的床上。
如那一日突然在房中昏倒一样,如半分征兆,精气神好像被什么吸走了,请了数个大夫来看也没瞧出有什么病症。有人大着胆子掐他的人中,也没苏醒的迹象。
这一昏迷足有七八日,再醒转过来,已是神思悠远,恍恍惚惚,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

三春和洞洞天从府里出来,后门处果然停了一辆马车,他们上了车,直奔城门而去。
五更天开城门,他们等天亮了,才出了邯郸城,转奔燕国而去。
路上洞洞天一个劲儿劝她去魏国,说城阳君在等她,说他多想见她,三春听了只是笑笑。
她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要让她接受仲雪,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
仲雪嘱咐过,若她实在不愿,绝不可勉强。洞洞天见劝不住,只好把她安全送到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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